星期五 阵雨过去,留下一缕薄雾
乌云将夜空彩上一片通红,却盖不住夜幕下的五光十色。光亮的摩天轮代替了失了色的月亮,摩天轮下遍地的彩灯装饰,幻化成从天而降的星海。尤其那直通公园中央的林阴道上,街灯闪烁,象极了仰头时所看见的银河。靠近这银河的源头,横跨了一座水泥拱桥,对着公园外的广场的桥身上镶上了组成‘Jerudong Park’字眼的霓虹招牌。
“3SGT契明还好吧?”倚靠在围栏的CO,望着桥下往公园里前进的几名士兵的背影,终于问道。
站在他身边的OC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如履薄冰地回答:“我刚才到医院看过他了。他和PS 5现在住同一间房,他们两个都还好,已经度过危险期。”
“那就好。。。”CO低头呢喃到,接着便提醒OC:“契明的妈妈搭今晚的飞机到文莱,记得叫那个司机准时到!”
他们俩之间随后又进入一段沉默中。
CO一到了游乐场便示意要和OC单独见面,而他们沉默地观望这些士兵于空荡的游乐场游玩已有十几分钟。OC知道:PS 5、契明和3SGT俊纬在演习期间遭遇不测必定是CO首要关切的课题,身为他们的OC,他也无法躲避CO,甚至所有人的目光和检视。一向开门见山的CO却为了刚才的问题消耗了十几分钟的沉默,现在又继续刚才的紧张气氛,无疑让OC倍感压力。
“Woon,对我来说你的表现一向来都很好。”CO总算打破沉默:“记得我接管11 SIR的时候你就已经是Bravo的OC了。就因为你优越的表现,我从来不用对Bravo操心,反而可以专心在其他事上。”
“这。。。这是我应该做的。。。”CO对他的直视让他感到万分不自在。他尝试从CO的表情看出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后者却只是望向前方,轻声笑说:“有好多时候,都会有人跟我说你其实没有那么好。但是。。。我还是会问他们:你是妒嫉他吗?只有妒嫉别人的成就的人才会质疑他们所有的功劳!”
CO的这番话让OC心头颤抖了一下。CO人好,会帮下属说话是众所周知的事。然而从CO的语气听起来却好像还有话还没说完似的。他别扭地转身面向桥内,CO却抓住他的手臂问:
“我没有说错吧?”
当OC回避式地微笑的时候,CO便握紧他的手,十分严肃地问:“你看着我。我是不是没有说错?”
CO的握力不大,却感觉扎实,仿佛OC动一根筋他就能知道他心里的话。OC感觉到他非得到答案不可,于是脑筋立刻全力发动,猜测CO问这问题背后的用意!
难道他知道我要我的company超捷径?是谁背叛我?
可是他想起之前的对话围绕在伤兵的身上,于是决定他霎时间的怀疑是多余的,草草挥去之前的紧张。
“没有。”OC鼓起最大的勇气笃定地对CO保证到:“有你这么好的一名上司,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做到最好。你可以放心。PS 5他们的事情,你就让我去调查一下吧!”
OC夸下海口,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不已,于是内疚地观察CO的反应来转移内心的紧张。然而CO顿时楞在那里,反应几乎让OC内疚地想要跳出来承认自己在他背后做的所有小动作。殊不知CO的脑海里却是浮现出当天下午在博物馆里和宇颢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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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r,你从早上出发的时候就已经说要找我了,我怎么敢耽误你的时间呢?”宇颢走到CO的面前客套地说。
的确,大伙儿在为休息日准备出发之前,就已经有人传话给宇颢,吩咐他去见CO。宇颢当然猜得到CO找他的原因,因为BG Ong早在前一个晚上向他告知CO质问他匿藏在11 SIR的卧底之事。CO锁定他为头号嫌疑犯,所以BG Ong再三吩咐宇颢不要败露行迹。于是宇颢第一时间就窜到Bravo的车队里,免得被CO逮着还被拉上他的车当他一日的陪游。
怎料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在逛完博物馆的时候,CO的车队却恰巧抵达。跟在CO身旁的Dahlia还抵死不放过他地喊嚷,让他想要溜也溜不掉。
CO拉着宇颢陪他逛博物馆,其中便感叹要找一个士兵说话还不容易。宇颢最后还得无奈地圆谎:“我以为既然大家晚上会在Jerudong Park汇合,那就等到那时候才见你也不迟!”
宇颢发现在他们对话的当儿,身边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他这时才了解CO站在这玉晷展示前迟迟不说话的原因。
“有些事情我等不及啊!”CO开始说:“3SGT契明的妈妈明天一大早就会抵达文莱。我还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才好!”
“那你找我来谈也未免在浪费你的时间吧?”宇颢虽感莫名其妙,却还是像听父亲训话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CO身旁,连那一句自嘲的话也听起来小小心心的。怎料CO似乎有备而来,很快地回答:
“你别谦虚了!连我都听说‘Bravo Armskote平天下’这句话,你在unit里面的名声可不是乱盖的!”
宇颢还是不敢直视CO,只是从斜眼观察其表情,自己在迟疑了一会儿后紧张笑说:“你说得太严重了!那句话只是那些闲着没事做的clerk在胡说八道而已!我只是尽我的能力做好手上的事罢了!”
BG Ong果然没错,CO已经开始企图掀起宇颢的面纱。宇颢继续客套地回答,极力防守,目光却不停扫动,希望找到解脱这危险话题的机会。CO则靠近一步,说:
“每个人都有两个身份。第一个是由你本身的性格所塑造出来的,但同一个性格透过不同的角度观察可以有不同的见解,这就是第二个身份的雏形。当大多数的人都持相同的意见,那你的第二个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谈到‘身份’,宇颢的脑海即刻响起警钟。他当机立断,半推搪地说:“既然你已经对我的‘身份’有一套见解,那我也不要勉强你来接受我的‘第一身份’!”
“那如果我想知道呢?你如果不愿意让我更了解你,我总不能逼你吃下‘说实话’的药吧?”好辩的宇颢今天竟然无心恋栈,CO却不以为然,借力使力,暗示他怀疑宇颢真实身份,并且非要得到答案不可!宇颢应CO的微笑轻声地笑了几声,然后回答:
“你的思想也未免太极端了吧?除了逼吃‘说实话’的药,你也可以花时间亲近我,赢得我的信任。就算我不亲口对你说我的真心话,你也能够从我的言行举止推断出你自己的见解!”
CO沉默对望的当儿,宇颢还暗自庆幸:这下还不让你知难而退?
偏偏一山还有一山高,CO竟冒出一个提议:“你说得没错!不然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让我好好地了解了解你!”说着,CO便转身示意离开。
宇颢无可奈何,只好使出最后绝招,呆在原地,客气地说:“Sir,你刚才也说了,别人的话足以奠定一个人的‘第二身份’,这不就也道出了‘人言可畏’的可怕?我能够单独地和你站在这里研究古人辨认时间的玉器,是我的荣幸,却也足以让其他人当作话柄。你现在要我和你去‘喝咖啡’,这。。。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CO听了他的辩解便笑问:“你是怕话传到你的干爹BG Ong那边?”
“你都说他是我的干爹了,我的事不用别人的嘴传到他的耳边。只是我知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后果,更了解它的重要性。我明明知道和你谈话会招人话柄,我干嘛。。。”
“难道我就不能和我的下属喝杯咖啡吗?”CO总算忍不住打岔。他转身走到一样展示品的面前,聚光灯的余光这时也打在他气馁的表情上。宇颢打根认为CO只是假装愤怒,想必是要引他就范。于是他跟着上前一步,企图转移话题:
“依现在的局势,就是那么不简单。平日跟你喝咖啡的会被说成是在angkat[1]。现在和你谈话的Bravo的人,很有可能被套上‘背叛’的罪名!”
“背叛?背叛谁?”CO嘴里追问,心底却已经开始解码宇颢的话:怎么提到Bravo的人?难道说Bravo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另有乾坤?
宇颢见他的声东击西的计谋奏效,于是继续吊他的胃口,道:“你自己的耳目难道没有告诉你unit里面所发生的事?难道踩地雷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没有引发unit里面的杂声?”
宇颢倾前贴近CO,两人的脸庞顿时藏在阴影之下。他继续带着扑朔迷离的口吻劝说:“或许你应该多花点时间认识你的直系下属,那些S1、S2和OC们,而不是请一个小小的Armskote Spec喝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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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就是冲着宇颢下午的一番话而找OC说话。Bravo虽然在到达文莱之前发生一连串的事件,但那都是在他的能力之下能够‘解决’的状况。文莱的演习,不只受到文莱评估员的关注,BG Ong的直接和间接的检视更让PS 5和踩地雷事件无所遁形。他若不先发制人,在HQ质问他之前自行调查,岂不是会被套上不尽责的名誉?
如今宇颢这个卧底最大嫌疑犯出言提示,CO怎么可以不着手调查呢?
“没有。。。有你这么好的一名上司,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做到最好。你可以放心。PS 5他们的事情,你就让我去调查一下吧!”
OC断定的回答,同宇颢的提示恰恰相反,CO内心不时出现了小小的挣扎,而他也不自禁地表露出这段挣扎。难道是我太多心,将宇颢的话看得太透了吗?
OC心虚地观察CO不自在的回应,小吞了口水,暗自庆幸低空飞过这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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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名军官正要走下桥,偏偏撞见经过的宇颢。机灵的宇颢本想绕道而行,却还是被眼尖的CO叫住。
“我们正提起你,你就出现了。这两个礼拜在Bravo发生的事情,引起不少舆论,众说纷纭,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CO还没走到宇颢的面前就开始寒暄,好像深怕宇颢会在最后关头一溜烟离去。不愿留下的宇颢就算有再大的本领也无法施展魔术,飞天遁地。他客客气气地站在原地以微笑接见迎面而来的两位军官,回答: “我虽然只是管理小小的armskote,但是所有人每天都得来我这里报到,Bravo里面的传闻我当然大略听说过。”
“说的也是!我们不能小看一间不起眼的armskote啊!这个armskote嘛。。。虽然在整个org chart只是占据小小的一块方格,却让我这个CO有过之无不及的感觉!”
“让你萌起这样的念头,我岂不是犯了欺君犯上的罪?”两者一来一往的刀锋交汇,总算止于宇颢的自嘲险险带过。三人牵强地轻声笑了几声,换来短暂的平静,OC却故意插嘴:
“旗下有像你这样能干的人扶持,怎么可以说是其君犯上呢?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一句话:CPL和CPT也不过一线之差,一个人的能耐绝对不限制于他的rank!”
打从他们第一眼见到宇颢只身出现,OC心里就不禁质疑:那么巧?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
当宇颢和CO谈得起劲的时候,他也不方便开口。现在他终于逮到机会,当然还是忍不住要对宇颢来个尖酸的话语;旧事重提,应该可以让宇颢记得他们俩曾经因为树强的事合作了那一小段时间!
宇颢当然听出OC的弦外之音。他露出欣慰的笑颜,回说: “很多人都说army的commanders自视清高,没想到你却对我半年前所说的话放在心上,我心有戚戚焉!”
平时就对我们嚣张跋扈,在CO面前就假正经,扮谦虚?OC见CO对宇颢持欣赏有加的眼神,心中不禁传来醋意:“所谓的评价,就是别人给我们套上的称号,是他们用自己的价值观来评断另一个人的品格。所以说,到底是我们自视清高还是他们自卑感作祟,我们心里有数!”
“我入行2年多,从小小的PTE做到今天的armskote spec,从来都没有一天觉得自己的地位卑微,哪来的自卑?”
“你不只努力向上,我还听说你是一个节俭的人,银行的存款应该比你相同的rank的同事还多吧?”
OC既然提起了当初失去枪支的事,就不可能不扯到那晚从宇颢银行户口提出来一笔钱时,瞬间看见那和他存款数额不相上下的存额。一个资历比他浅,薪金比他低的中下层士兵能够达到这样的水平,不起疑,才怪!
“Sir, 打从我出现到现在,你就一直语带双关地针对我发言,难道你认为我办事有违操守,所以你们才找我来兴师问罪?没有直接把我交到CPIB‘喝茶’,我真的受之有愧!”
OC句句话带刺,宇颢也不是那种只会站在那里挨打的人。他使出惯用的‘唇笑舌剑’,总算了结了OC的攻略。
“宇颢,你何必那么敏感呢?你的品德和工作操守是有目共睹的,OC他对你的赞赏绝对不是棉袄里的针。”CO待OC试探了宇颢此时的戒心后,总算开口圆场:“像我们这样的infantry unit,以人为本,办事虽然讲专业,但处事不得不讲人情味。 只要我们不违法,有些事应该可以通融一下,不是吗?”
“我读的书不多,恐怕要CO你把话说白一点!”宇颢虽然和CO对话,却面对OC露出冷淡的笑颜。
CO看得出他装疯卖傻,于是换个角度说:“在军队里,每次的演习是考验一个部队的战备能力,评估的结果决定了我们中短期内的训练方向。所以每次演习之前,我们都会确保整个部队都受到足够的训练,在演习期间,部队上下都会得到讲解,演习的内容和标准就是指导他们努力的方向。这样一来,演习不只得到最好的效果,士兵的士气也会增加。冷漠的考验标准,经过了训练和讲解这两个人性化的辅助,就更容易达成了!”
“真正上了战场,你认为一切都会象每一次的演习一样,考验的范围和规格都清楚地摆在眼前吗?你总不能把每一次经历当考试一样,要知道考试范围、评分准则,更不能期待考不好的时候,跑去敌方,问能不能放水,通融一下,让你及格过关吧!”宇颢洞悉CO的言下之意,从容应对,并且不忘加入一丝讽刺调味。
“了解考试的范围,不是为了求一份安心,而是因为‘知己知彼’,才有战胜的信心。所以每一个军人在上战场之前,都会刺探军情,了解实地状况,才能决定该不该应战。你想想,有谁会在一片硝烟之中前进呢?你认为我们读书的经验比不上亲身经历的社会经验,但我却认为关键就在于如何把书本上所得到的启发延伸到生活里面。有些人读到大学都不能体会到这个真理;能够分辨读书厉害和书读得厉害两者的差异,就是精英具备的条件。”
CO上前一步,超越了OC的位置,丝毫不被宇颢的尖酸字眼干扰,反而还带点倔强地正面对待。他已经非常明显地暗示他已经怀疑宇颢的身份,后者却依旧装傻陪笑,无不让CO加强他的逼问指数。而宇颢这个人越是受到挑战,越是要硬碰硬。他露出一撇嚣张的笑容,自嘲道:
“我就是读书不厉害,书也读得不厉害,才会来这里赚吃。对我来说,只要具备基本的特质,就算命运给我再大的考验也不会让我措手不及;若懂得善用团队里的老弱残兵,他们也能像八仙过海一样,各显神通。既然你认为刺探敌情是最重要的求生本能,那你就应该好好地磨练磨练啦!”
宇颢最后一句的讽刺,就像自抵达文莱就一直吹袭的寒风一样,刺骨无比。CO知道他无法说服宇颢站在他这边,为他在这段期间的秘密评估里稍作通融。于是他又转向桥外,对着桥下那流水般的彩灯感叹:“是啊!人生不是在挫败中学习和成长吗?”
三人之间顿时又陷入一段沉思中。CO总算提起胸膛,借故离开,临走前宇颢却拦住他说:“你知道吗?我也很讨厌考试,因为我认为考试是不能让我好好展现我的本领的。但是,你如果认为这个unit还有考试以外的本事的话,那你应该想想,从当初的树强到昨天的契明,Mandai Hill Camp四面墙里的黑暗有多让人感到心寒,你也许就会改变你的想法了。”
CO只是默默地凝望宇颢一眼,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他和OC两人在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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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里面的人群已经寥寥无几,这间餐厅外更是人影极度稀少,小小一栋单层建筑,用一些令人感到梦幻的灯饰来点缀,围着那落地窗闪闪发亮。餐厅的摆设也特别简约,几张复古式的皮质单人沙发围绕着整齐排列的圆桌,顾客也和外面的景色相应,没多少,却增添几分令人心平气和的氛围。
餐厅的正中央,Dahlia撇着头,透过滑落脸颊的齐肩短发望进咖啡杯那缓缓搅动出来的漩涡。顿时窗外闪过的人影吸引了她的目光。窗外昏暗得让她认不出那人的身份,于是她低头又看了看手表,等到听见侍应生热情的呼叫,才望向大门,并对健步而来的CO露出灿烂的笑容。
CO一坐下来便频频道歉,而Dahlia却漫不在意地沉默以对。等到CO为着她的沉默而安静下来,她才掏出皮包里面的记事本,说:“难得你会主动找我来,我就不客气了。MAJ Elvin。。。”
“叫我Elvin就好了。。。”
Dahlia不理会CO冒昧地插嘴,继续她准备已久的拷问大计:“昨天在野地发生的士兵触发地雷受伤的事件,明显揭露了新加坡在这一块敏感话题内扮演的角色。政府一直都坚持地雷是用来建立防备,就算是有报道指出我们制造的地雷曾被其他国家实地采用,政府也没有改变立场。国人也秉持自扫门前雪的心态,认为只要国家制造的地雷没有伤害到自己人就事不关己,最终整个社会也对国家制造地雷的立场麻木、冷淡。”
“你只喝咖啡吗?要吃点什么?我肚子好饿!”
“如今我们自己人因为踩到地雷而受伤,政府是否会改变政策?”
“我上一次来的时候,吃了这里的煎饼,很好吃的!你要尝一尝!”
“你可以正经一点吗?我这里有非常迫切的问题需要解答,需要你们这些在政府部门工作的人向社会大众做个交代。难道3SGT契明在你眼中不值得一提?难道事发时敷衍家人、士兵和民众才是重点?”
Dahlia总算按捺不住,针对CO不屑的态度,加重语气质问。她的话引来了片刻宁静,两人之间似乎浮现了紧张的拉锯。怎料CO竖起眉毛,耸了耸肩,然后靠在椅背上,说:
“我们都背负着向广罗大众交代的责任,所以我非常了解你的出发点。但是每个人都有他在机构里扮演的角色,而每个角色都有它的局限。我在国防部里面的角色,就是要扮演旗下士兵们的领导者,同时也要扮演部门上司的顺从者;一个不懂得听从上头指示的人,根本没有能力当其他人的领导者。而我现在在Brunei,没有办法和我的上司,更别说是国防总部作直接的联系,所以你再怎么问我也无法回答你这些问题。”
“盲从和顺从恐怕只是一线之差!”CO长篇大论却答非所问,令Dahlia不禁脱口讽刺。她见前者对那尖酸的字眼没有反应,感觉到这次约见的目的有蹊跷,于是收起不耐烦,问:“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
Dahlia直排的刘海随着微微皱起的眉头掀起涟漪般的波动,逗得CO轻轻笑说:“你知道你这样参杂刚强和急躁的个性非常可爱吗?”
“那你又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Dahlia直视CO的脉脉相望,十分不领情。CO非但不畏缩,反而轻松以对,瞄了一下手表,回答:
“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以私人立场请朋友吃饭并没有什么不对。尤其是像你这样美貌与智慧双全的女生,更不容忽视!”
CO的言下之意Dahlia十分清楚。她卷起了衣袖,解开了锁骨间的纽扣,露出嫩白细腻的肌肤,象银河般从曲线撩人的颈肩流入引人遐想的峡谷之中。她以曼妙的姿态倾向前,把手中的餐刀举在CO的下颚,说:
“我这样刁钻的女人,恐怕只有像你这样刚强的军人才承担得起我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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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乐园里的摩天轮,是整个园区的焦点,所有设施都围绕着它的五彩斑斓闪耀着。免费的设施,士兵们已经雀跃地尝试了一遍,甚至是第二遍,眼见离回营的时间还远,排队乘坐摩天轮变成一个最便利的消遣。
离开入口处的拱桥后,宇颢便随着一路打听到的消息来到摩天轮下。他目扫彩灯下蠕动的人群,很快就找到他的目标。他犹如猎食的鲨鱼一样,健步地朝锁定的目标前进。他一靠近便从志坚的身后拷住他的手臂,顺势把他从阿牛等一小群围着闲聊的人拉开,一路到拐个弯不远的一个偏僻角落,然后责问:“你以为你能够避得开我吗?”
自从军队从野地回营后,宇颢便如同以往地忙着验收所有训练开始时所配发的配备,以便能够顺利交接,让部队按时离开。回到文莱市区的路上,宇颢都没有机会单独和志坚商谈;也许是他刻意避开,但他们偏偏就是不同排,顺理成章被分配到不同的车队,拜访的地方也是按不同时间到达。好不容易整个Bravo都汇集在游乐场里,宇颢当然不会错失机会,好好对他逼问一番。
“你未免想太多了吧!。。”志坚想要轻佻带过,却被宇颢打岔:“是我想太多还是你心里有鬼,只有你心里最清楚!现在明躺在医院生死未卜,你我都非常了解个中原委。还有俊纬。。。我甚至怀疑冠成的死和你有关!”
原本一脸不在意的志坚,一听到宇颢最后的指控便十分冤枉地辩说:“你别想趁机把矛头指向我!冠成死前明明是和你有争执,你才应该感到心虚!”
“你。。。!”宇颢推了志坚一把,后者却不动声色地稳住阵脚,顽强地对望。那被逼到墙角的感觉一闪而过,随即另一个念头涌现,反而让他故意挑衅道:“平时你对别人耍狠,也不见得你眨个眼,抽个眉。现在你怎么反而对一个不相关的人那么着急?是良心发现了吧?”
“良心,我一直都有,不需要你来提醒。我们当军人的,一套上制服和配备,就得承担一个军人的责任,就要遵守战场上的守则,那些在兵营里玩的把戏这里怎么可以比?在工作上送一个同僚去死,这种良心上的谴责,你承担得了吗?”
在这阴暗的角落,宇颢的义愤填膺却在志坚面前闪耀着光芒,掩盖远处的五光十色。对,契明虽然有负他在先,但即树强事件后,宇颢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对于设计陷害,导致伤亡的事,宇颢早就避而远之。反正他在兵营里也只求得势掌控,除掉一个人不代表要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抹灭掉。
宇颢一想到这里,便感到心头一阵感慨:“我也曾经为了一己私利,作出了一个让其他人送命的决定。那种无法释怀,彻夜难眠的经历,我非常清楚。你为什么要重蹈覆辙?”
宇颢的苦口婆心,竟直入志坚的心怀。因为一时被利益冲昏了脑袋,才设下那么阴险的陷阱,不只引契明入局,还把其他不相关的人给牵扯在内,让3SGT俊纬无辜丧命,他何尝没有因此受到良心的谴责?
事后的这几晚,他是多么地痛苦难耐!有很多时候,他也会想到事发前,曾和宇颢促膝谈心的时刻,那个他躺在他臂弯里入眠的晚上。那种犹如被亲人呵护关怀的感觉,在这几晚午夜梦回的时候,成为他唯一的精神支柱。可是他偏偏又因为心虚而不敢找宇颢,因为他知道宇颢会像他的父亲一样;从他嘴里那字字句句的谴责凌厉地落在他的肩上。他实在不敢面对,面对一个真诚关心他的人,面对辜负了这个人的后果。
如今宇颢在他面前,坦诚自己曾经面对的负担,严厉的批判下却是附载着当晚关怀备至的情怀。
志坚不时感到一直压抑的心虚涌上心头,却极力地克制,继续假装不屑地轻声说:“不做都做了。。。”
志坚倔强不承认过错,让宇颢恼羞成怒,‘呼!’的一声挥拳落在前者的脸颊上。志坚错愕地退了几步,一手抓住身后围栏,很快就站稳身子,并伸手挥挡宇颢接连的揍骂。总算他按捺不住,用力地反推了宇颢,让他们之间隔开了一段距离,便激动地说:
“你打死我也没有用,俊纬能够复活吗?!”
志坚语气中的无奈与愧疚,象冷水般地浇熄宇颢的怒火。宇颢嘴里喘着大口气,紧绷的拳头却顿时松懈。他看着志坚眼中的迷惘,听他诉说心底的悔恨:
“人心肉做的,你以为我真的没有感觉吗?虽然只有我们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是每次我走在其他人之间,都觉得他们全部在用指责的眼神看着我,象火一样烧得我好痛!每次我看到阿牛他们聚集说话的时候,我都会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在讨论我,猜测到底是不是我害死俊纬,陷害明!我很想接近他们听他们的说话,却又承受不了他们的眼光,这种受到两极折磨的感受,你认为我完全无动于衷吗?”
志坚说着,整张脸不禁扭曲成痛苦的一团,眼泪都模糊了他的视线。不知道是他的脚一时松软,还是宇颢上前簇拥,在情绪波动汹涌之时,志坚只知道宇颢的肩膀,正好成为他脆弱时的依偎。他只感受到宇颢温暖的手反复地在他背后安抚着,之前强硬的口吻也起了极大的变化: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痛苦。”
虽然他没说出口,但宇颢的谅解,两人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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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内的摩天轮下宇颢和志坚争执得激烈,园外一间酒店房间内则有CO和Dahlia两人打得火热。两个星期抑制的情欲在短短的一个钟头内抒发得淋漓尽致。CO紧紧抱住Dahlia瘦削的身子,把头埋在她的颈肩,大力大力地喘着气,不时还露出粗旷的呻吟。Dahlia也把脸贴在他蓄短的头发,呼吸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弥漫在她感应四周,充斥着强烈费洛蒙的汗味。不知是费洛蒙作祟,还是激战一番的体力透支,让她不知觉地感叹:
“你真不愧是个军官,你的体能比我遇过的男人还要好!”
“你把我讲到好像是个牛郎一样!”CO打趣笑道:“我这个人呢,要心有心,要钱有钱。基本上是个钻石王老五!”
“哪里有人这样自夸的!”Dahlia拍了CO的肩骨回笑。她接着抚摸着他阔大的背,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
“什么时候啊?就在你给我那一巴掌的时候咯!”CO把头抬起,认真地望进Dahlia的双眸,然后转身躺在她的身旁,望向房间对面的镜子,解释:“你知道吗?我在army里面一直都觉得很空虚,夹在上司和士兵们的中间不说,身边的同事也各怀鬼胎,都不知道有谁能够相信。我当兵的7年内,完全没有呼吸的空间,做每一件事都觉得负担好重!上面的指示传下来的时候,模式都一样,说什么:‘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该做些什么?我身边的同事问不得,面对下属的期待我也感到无比的压力,很多时候我都处在不知所措的状况。”
“你那天对我说的那一番话,让我发现其实每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一个人对眼前的事有所头绪,所以每个人都尽量把责任推卸给下属,一个推到下一个,没有人敢站出来扛起解决问题的重担,到最后什么事都没有办到。是你。。。是你教会我凡事都应该以依赖我来熬过2年NS的士兵为重,若遇到我无法找到解决办法的事,也就是不关士兵的事,就等上头的指示来做。”
Dahlia等CO说完这一番话后,便侧身面对后者,尖锐地问:“难道被地雷伤害了的士兵不是你的责任吗?”
“地雷造成的伤害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已经是超越我的职责能耐。”CO把手搭在Dahlia的肩,释怀地回答。
“所以你才不跟我争辩地雷的事?”
“应该说,卖地雷的不是我,我没有权利帮国家发表意见。”
Dahlia把脸贴在CO的胸膛上,不多说话,仿佛正对后者的己见进行深思熟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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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端,空荡的军宿里,两排的床铺静静地在黑暗中等待游玩的士兵回来。
唯独角落的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身影。那矮壮的轮廓在黑暗中非常有旋律地膨胀、萎缩,似乎在随着天花板的风扇吹来的风摆动起伏。那呼吸似乎不想被微风给绊住,硬要加快节奏。那身影的手忽然从肚子上弹开来,“噗!”的一声落在身旁。然而那呼吸却没有放慢频率的意思,一直渐渐地变得短促,直到那身影忽然睁开双眼,大口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刚刚潜水回来一样。
纪允睁开眼睛的一刹那还无法认清自己处在军宿里。早晨所有士兵兴高采烈地准备离开军营到市区游玩的时候,他却闷在一个角落。范可他们都不敢去打扰他,毕竟他自从踩地雷后精神就变得非常恍惚,偶尔还会像刚才一样半夜惊醒,不停地啜泣,连睡在旁边的人极力抱着他,安慰他也无法安抚他慌乱的心情。
Dr Alex应OC的要求看了纪允,却说后者需要进行心理辅导,恐怕要等回到新加坡才能接受帮助。而训练至今,众人也都尽量给予他安慰。
今早紊良收到范可他们的消息,觉得纪允的状况根本没有起色,于是又找来Dr Alex,才发现纪允这几天下来没有得到充分的睡眠,这时已经开始发烧。OC没有办法,只好下令要他留在军营里休息,顺便要Dr Alex开些药力强一点的退烧药好让纪允能够好好地睡一觉。
他这么一睡,就睡到入夜时分。可这睡眠,对他来说是折磨多过解脱。
他每每在梦里回忆起那发生爆炸的一幕,都无法像之前一样逃离现场。梦境里,他都会像那天一样坐在原地企图扫去身上的血肉,却怎么扫也扫不完,怎么扫也无法结束那骇人的时刻。直到他不知怎么的,又回到树丛里,又随着其他人踏入那绝望的空地。他心里感觉到什么坏事即将发生,在梦里,他却无法想起到底是什么。。。直到那爆炸的一刻再次重演。他明知道会发生的事,最终还是让他措手不及。
这样的恶性循环不断延续,直到药力散去,他才终于从梦魇中回到现实。
纪允慢慢地将憋在胸口的气给呼出来,当中胸口还不自禁地颤抖一下。他目扫周围,才渐渐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虽然他不愿意回想踩地雷的一幕,但偏偏3SGT俊纬的面貌却一直闪过他脑际,从事发的那天清晨,回到在万里山的相处。。。纪允跳跃的记忆总算定格在上个星期他和3SGT俊纬在食堂里的对话。
当时3SGT俊纬虽然说着himbo般的话,但是纪允可以看得出他有不懂得说出来的内疚。在这之前,纪允对鸡奸这等事只有听闻,却不知道其实是可行的。当他知道3SGT俊纬对志坚做出那样猥亵的事的时候,他就像是发现这世上真的有人生吃蟑螂或在龟头上刺青一样,即惊讶,又好奇。
就是他的好奇心让他捕捉到3SGT俊纬强硬的言辞中带着的无奈。他总是想要像志坚和契明一样获得上司的赏识,却落得连当紊良的跟班也当得那么龌龊,落得还得攀附Eason才能捡到紊良丢过来的肉渣。
纪允想到这里,不禁觉得3SGT俊纬的处境和自己不相上下。
他虽然没有像3SGT俊纬那么龌龊,却怎么说也是宇颢身边的跟班,而且还是混在正翔、范可这些无名小卒当中。他深知宇颢对他没有寄予多大的厚望,一直以来他也对这样的安排欣然接受。毕竟当兵并非他所愿,他不想花太多心思沾染那些无谓的政治。若能够得到宇颢这大树的庇荫,闭上眼睛两年就过去了,到时候他出去考大学文凭或什么专业执照的,总比在军营里花时间说三道四来得更有意义。
闭上眼。。。他就差点连命也给丢了。
要是那天他不幸地和3SGT俊纬陪葬,他根本连书也甭想读了,还考什么执照!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纪允想起他躲在宇颢背后还是无法得到完全的免疫力,祸端还是会找上门。他这样不就比3SGT俊纬还来的龌龊吗?
怎么说3SGT俊纬也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过、付出过。
范可在枪库和仓库之间窜也学到了后勤管理的知识。
而他。。。纪允他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够说出来让其他人看齐的呢?
纪允想到这里,忽然又感到晕眩。他决定闭上眼睛等晕眩的感觉过去再继续思考,却不知怎么的又飘入了梦乡。
[1] 马来语“拍马屁”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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