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反复阴晴的天气,让人吃不消
会议室里显得异常的热闹;有的就坐在圆桌旁和身边的军官说话,有的则站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或捧着一个塑胶杯,或双手交叉在胸前,组成小组对话。
这些在部队里职要职的上层管理,今天一踏进办公室就获助理通知CO召开紧急会议,害得有些人不得不牺牲吃早餐的时间尽快赶至。眼看CO本尊都还没出现,有些人则泡杯咖啡来充饥,免得会议出乎意料的冗长,至少还有那咖啡因帮忙顶住。
他们之间的话题无不在猜测会议的内容;昨天刚刚结束一名士兵的追悼会,现在应该是追究事件起源的时候了。
“那会议不是安排在下个礼拜一吗?等所有人放假回来,所有OC和PC一起出席会议才讨论,不是吗?”
环顾会议室,职位最低的也只是各连OC们,不象是下个星期的会议临时被挪前。
“现在unit里面也只有HQ的staff,根本没有几个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有事,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样的凭空猜测持续了好一段时间,总算听见有人从门口进来时宣布CO即将到来(还有一些人选择在走廊溜达,避开会议室的冷气)。所有人都赶紧回到桌子旁,有的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手里玩弄着笔,有的在桌子底下玩弄手机,也有的只是放松地坐在椅子上,什么也没做。
穿着No 3的CO进门时的面色凝重,搞得整个会议室里的情绪也开始紧绷起来。CO只是站在桌子的一端,沉重地说:
“昨天有人上吊自杀。”
席间虽然有几声轻叹,但整个会议室的氛围却是沉着得很。从众人游移的眼神不难看出,他们其实早有收到一点消息,只是没有人敢成为第一个散播消息的人。
“自杀的soldier是谁?”终于有人开口问道。
CO低头沉默片刻,似乎非常不愿意说出士兵的身份,最后还是透露:“是Bravo的Admin Spec 3SGT Hsu。”
这下子圆桌变得热闹非常,唯独一直躲在一个角落的Bravo OC不动声色。
“又是Bravo!”
这句话象乱箭一样不断从众人激烈讨论的当儿脱口而出。Bravo OC不动的原因,应该是想要避免被乱箭射死。
CO看着大家交头接耳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敲打桌子说:“Gentlemen,我告诉你们的原因不是要你们在这里做无谓的猜测。虽然说总部已经派人来调查这件事,但是你们也应该知道11 SIR这些日子实在有太多的事件发生, 如果这件事情不尽快地解决,所有人的士气将受到很大的打击。所以我需要你们帮忙进行调查,找出3SGT Hsu自杀的线索,我们也能够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在得到他的下属们的承诺后,CO便解散会议。但他并没有打算放过Bravo OC。后者在离开会议室之前,他及时拉住他,并在其耳边说:“我不奢望你可以帮我解决这一连串的问题,但是请你帮帮忙,不要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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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只跟你说这句话?”
OC一回到连里,便把紊良给招到他的办公室内,然后就把会议室里的情况一一阐述给紊良听。后者的第一个反应也就只是那么一句话。
“你还要他跟你说什么?”OC从眼角瞄了他一眼,令紊良顿时乍舌。 紊良清了一下喉咙,便露出牵强的笑容:
“我当时都不在场,CO怎么可能跟我说这句话呢?”
“谁都知道Bravo的翻版OC就是你!”OC从他的椅子站了起来,接着走到桌子对面,对穿着Admin坐在那里的紊良讽刺道:“Bravo的暗潮你最了解,楼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发生那些事,我看在我上班之前你都已经收到消息了。CO的那句话,还会说给谁听?”
“这样啊!。。”紊良这次露出的笑容好像是松了一口气,说话的时候还轻轻地挑起一边的眉毛:“我没有你说的那么神通广大;但是要我查出事情的端倪我倒可以做得到。”
“我刚刚才把话说完,你那么快就忘记!CO要你不要再让那些孩子们出事了!我管他们有什么明争暗斗;在这里还不是争个升职出头的机会,何必要搞到闹出人命?”
OC的话,好像也在针对紊良一样,让他顿时感到需要迫切离开。OC也没有阻止紊良,在他一连说出5个‘是’后,就让他退出办公室。办公室的门一关上,紊良就轻声对自己说:“我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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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所发生的事,应该没有人会知道。CO批准所有跟随部队到文莱的士兵去放假,以表扬他们为出国演习而表现的功劳。也就这样,锦泉这个行政人员住的2楼仅有他在那里过夜。
紊良到锦泉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过了熄灯时间,所以走廊的灯只有一半是亮着的。他看见从门底的缝透露出来的光便猜到锦泉还没睡觉,于是就敲了门走进去。
只见锦泉慌张地从桌子上把一张纸草草地褶起来放进裤袋里,然后满脸心虚地质问紊良的到来。
锦泉这只紧张spider[1]到底在干什么?紊良心感不对劲,借故走近锦泉,而后者的视线一直未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你这支笔从哪里买的?”紊良只是伸手拾起桌子上的笔,锦泉就象是惊弓之鸟一样地弹开。他这个举动引起了紊良极大的怀疑。
“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紊良低调的口吻却掩饰不住他急躁地想要查探真相的心理。当锦泉再次回避他时,紊良的极限即刻冲破;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从锦泉的口袋取出信纸,心想那封信一定是锦泉紧张兮兮的原因。
岂料锦泉反应式地抓住口袋,并侧身回避。这下紊良可是被启动了警钟!他再度伸手,抓住了锦泉的肩膀,接着和锦泉开始挣扎起来,时锦泉后脚失去平衡,连带紊良扑倒在床上。紊良借机用全身的体重压着锦泉,然后硬把纸张掏出来。他才不过瞥了内容一眼,便气愤地掐住锦泉的脖子,说:
“我要你写信告发江宇颢,说他就是写匿名信的人。你竟敢背叛我,反咬我一口!难道你不怕我把你是gay的秘密告诉整个11 SIR吗?”
锦泉这时都被紊良掐得面红耳赤,眼眶蓄泪,根本没有自辩的机会。他拼命地抓住紊良的手腕,却无奈自己没有力气把他布满青筋的手给拉开!
紊良同样也是面红耳赤,只是他的眼中泛着的不是泪光,而是凶光!他被怒火吞噬,肩膀上仿佛出现了缕缕白烟,狰狞的面孔让周围都黯淡了不少。他见锦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缩紧握力,然后像摇晃洋娃娃一样地摇着他的肩膀,说:“你还是不肯开口是吧?你这个贱货!”
锦泉是多么地想要开口求饶,但是紊良掐在他脖子上的手让他连一声‘啊!’都吭不出来!他感觉到他自己快要不行了,便使出最后的一份力量紧抓着紊良的手腕,希望有奇迹出现,让他能够扒开他的手。可惜紊良毫无松懈的念头,而锦泉的手也忽然放松了!
紊良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小小的细节;等到他发现锦泉失去了意识已经太迟了!紊良呆望瘫在他跨下的锦泉,深怕他一命呜呼的恐惧掩盖了他的怒火。他恍神地看了锦泉毫无动静的身体,然后再看了手中那封信一眼,但是他脑子里满是惊慌的思绪,根本理不出一个头绪出来。
他。。。他应该不是在装死吧?他伸手寻找锦泉的脉搏,赫然惊觉他还活着!
紊良惊讶地缩回他的手,并坐在锦泉僵硬的身子上发呆片刻。他在思绪慌张间又瞄见手里握着的信纸;那信纸就象火苗一样,让他的眼角抽动一下,点燃了他之前怒烧的怨愤,点燃了他心坎里的邪念。
他急忙地按摩锦泉的脖子,希望在他还有心跳的时候可以把被手掐过的淤血给清除。接着他把锦泉的棉被捆成一条绳子,套在窗口上的梁,接着把心一横,将锦泉吊在棉被上!
当棉被在锦泉的脖子上拴紧的时候,锦泉就像是出水的游泳健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下意识地往脖子去抓,去挣扎,紊良也机灵不要再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便抓紧锦泉头上的结,任他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套在颈上的环。
就这样,锦泉再次拼命地挣扎,也再次地徒劳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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紊良的思绪就象是到了另外一个空间神游回来,完全没有对现时的状况有意识。等到锦泉没有生命迹象的尸体活生生地悬挂在面前的印象烙在他脑海已经为时已晚。
我到底做了什么?!紊良脑子闪过的念头根本无法透过他的嘴巴转化成字句来。
虽然说他在军队为自己的事业打拼的日子里,来时路布满多少败在他不择手段的手法下的人,但是锦泉怎么说都不是他的对手,要他为了这段斗争偿命也未免太悲哀了!
然而愤怒。。。怒火这东西,来得快,一不留神就会被它蒙住眼睛,接下来所做所为也不由自主。就象现在一样,怒火虽然过去了,但是面对他的,就只是一具尸体!
紊良着急地在房间里徘徊,脑子里的许多声音一直在他的耳边辩论,辩论他是否该去自首,还是要赶快逃离现场。但是畏罪潜逃,得先毁灭证据,要不到头来还是会难逃法网!
他继续焦急地走着,在擦拭额头上冒出的大颗大颗的汗珠时,便从眼角看见那张引发这起事端的信纸。
就是这张纸!紊良不假思索地将信捡起来。就是这封信,要告发他的信!他为了这封信错手杀了锦泉,若还让这封信留在这里,岂不是枉费锦泉赔上了性命?
紊良盯住手中的信入神,完全没有察觉到外头走廊上的动静。当身后的房门传来敲击声响时,他才惊慌地回过神来。
“泉!你要出去吃宵夜吗?”外面的人问。紊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只是愣在原地。外面的人等不到回应,便问身边的同伴:“他是不是睡了?”
“睡觉还开着灯的咩?”另外一把声音回答。“不如我们开门看看吧!”
这回紊良可慌了!门没锁,他们要是进来就会看见锦泉的尸体,也会看见他在案发现场!到时候不是人赃并获?!
也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偏偏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军车回营的声响,轰隆!轰隆!地响透整栋军宿。房外的人也被声响分散注意力,回头探个究竟,而房里的紊良也把握时机,趁声响最大的时候扑向前把门给锁上,等到外面的人回过头来开门时,已经无法推开房门了!
“我看他是睡了吧!”第一把声音再次说道。那同伴‘嗯’了一声,提议他们不管锦泉后,两人便离开。
门的另一边,只见紊良把耳朵紧贴在门,手紧握着门把,整个身子僵硬得就象是雕塑一样地杵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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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cik,你的信我帮你寄出去了!”紊良前脚刚踏出OC的办公室,Eason便从他后边靠过来,没留神而被惊动的紊良几乎挥手将他来个过肩翻。
“以后不要从我的后面讲话!”紊良斥:“你躲在门外偷听我们说话是吗?”
Eason露出心虚的笑,顿时展露他不整洁,被香烟熏黄的牙齿:“OC叫你进去一定是谈那个gay泉自杀的事。他自杀是大件事,什么人都想要知道多一点消息啊!”
“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不用你来鸡婆!”紊良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前,转身对Eason说。
“OK咯!你不要我问我就不问咯!”Eason怎么看都不象很真诚的样子:“Encik,你刚才那封是什么信?干嘛要我放进CO的pigeon hole?”
“都叫你不要鸡婆了!”紊良还没踏进办公室,就被Eason的问题给惹恼,再次指责:“还有,我不是要你不要提起这件事吗?你干嘛一直问?”说着,紊良便转身把办公室的门给用力关上,令呆在门外的Eason不自禁地吞了一口口水。他接着四处张望,然后装做没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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紊良一关上门,连灯也没开,便大步走到办公室的另一端,然后倚靠在桌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我刚才是不是反应太大了?就算其他人不知道,看见我的反应也会起疑心啊!回想刚刚对Eason追问那封信的情景,紊良不禁担心刚才到底有没有人在周围,担心自己有没有露出马脚。反正现在每个人都放假,应该没有人在场吧!
紊良手中玩弄着一支蓝色的笔,是他昨晚连夜在办公室内用来写那封刚刚寄出去的信的内容的笔:
我当时不敢承认是告发Eason的人,是因为我担心Eason欺负我,就象他欺负其他rank比他低,而且不敢回嘴的人一样。
可是那天他发现我是写匿名信的人的时候,他却要我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说,这件事在部队里造成太多事端,3SGT冠成他们的死很有可能和这件事有关,如果我承认自己是告密者,部队里很多人会对我有很大的敌意。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因为如果我去自首,他就不用动手就能教训我。但是以我认识的Eason来说,他应该是想要嫁祸给其他他讨厌的人,所以才要我封嘴。可是这样损人利己的事,我怎么可以做得出来?所以我才打算写这封信,把真相给说出来,阻止更多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让我接下来的生活过得心安理得。
那封信的内容,大概是这么写的。紊良早已预备,只要他听见CO接收到这封信的风声,他便会第一时间赶到,然后很笃定地指出那是锦泉的笔迹,引导众人相信信里所说的一切!
而他手中的那支笔,从锦泉房间拿出来的笔。。。
紊良如雷轰顶,立刻把笔折断,然后再从桌子上翻出同样从锦泉房间取出的额外信纸,然后用打火机把那叠纸给烧掉。烟灰缸里的火焰,照亮了昏暗的办公室满是通红,也映照在他的眼镜镜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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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近视的!”莛书一踏进仓库便对在仓库内的柜台后发呆的契明指出。后者有如刚刚苏醒般地望向她,竖起眉毛时额头上的皱纹和他的半框眼镜的镜框形成几条平行线。
“应该是被地雷炸出来的吧!”契明自嘲,微笑中却带着半点悲伤。他的悲伤不是为着那自嘲中所引出来刚过去的悲剧,而是莛书到现在才发现他脸上的眼镜;他不是已经戴很久了吗?听着契明的话,莛书不好意思地扁嘴,安慰道:“你这样看起来也不错,很斯文,很有味道!”
“戴眼镜的男人不man吧!”
“男人不一定就要是蛮横粗壮的。只要该man的地方man就行了!”莛书依靠在柜台的对面,发现契明被自己的一番话给逗得脸红,便转移话题:“你刚才在干什么?怎么我看见你在发呆?”
“我。。。我在想我妈。。。”契明迟疑地说:“那天发生意外后,我在病房里听见我的妈妈在外面和CO吵架,虽然她很激动,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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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放心,契明他会没。。。”
“你说得很轻松!怀胎十个月的不是你!辛苦把他养大的也不是你!”CO的连声安慰无法平息契明他妈的愤怒,只引来她不停的责骂:“你们一句话,说要报答国家就把他带走,完全没有顾虑到我们做母亲的感受!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胆,害怕他会在兵营里面出事!没想到真的发生了!你们怎么那么狠心啊?”
不知道是不是那房门的关系,虽然他母亲正歇斯底里地喊着,她那把声音却有点含糊,有力却不大声。病房虽然只有他和PS 5的两张床,但是房间却不象他所认识的新加坡病房一样。病房没有冷气,只有头顶上的两盏吊扇缓缓地在斑驳的天花板下旋转。墙壁则分成上下两个部分,上面是油漆的粉蓝色,而下层是用细小瓷砖砌成的马赛克图案。地板也是用瓷砖——米色和褐色的长方形的种类——铺成,整个感觉仿佛回到了70年代的学校一样。
从契明的角度可以看到他的妈妈和CO的影子,就透过门旁的磨砂玻璃百叶窗,一个动,一个静。
平时他看他母亲都是很平面,就是一个在家里煮饭洗衣的妇人,偶尔她便会为他所做的一件事小题大做,动不动就把左邻右舍的故事讲给他听。他喜欢他的妈妈,但是却没有什么理由。可是这个晚上,他只是看见她的影子,只是透过她的前后摆动和含糊的啜泣声,似乎感觉到了他母亲最深切的爱。他忽然之间了解为什么她总是为他而小题大做,为什么每天都不辞劳苦地准备饭菜。要不是他的脚被吊起来(其实是他骨折,痛得走不开病床),他早就跑出去紧紧抱住他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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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莛书对他亲口承认想念母亲的话,仿佛尝到冰淇淋地做了声响:“会想念母亲的男人更讨女生欢心哦!”
“你也算是女生吧?”
“虽然我喜欢,但是你还需要更加把劲,争取更多的brownie points!”莛书应契明的调戏推了他一把,后者也憨笑回应。等到这一阵的嬉闹过去,莛书便说:“其实你人还蛮讨喜的;少了那好胜的样子,你的眼神柔和得很,非常地迷人。”契明想要插嘴,却被她打断:“很多女孩子一定会被你吸引。”
眼看契明还有不舍的样子,莛书继续转移话题:“刚才你想起你妈的什么事情?”
莛书果然年级比他大,脑筋似乎也比较灵敏,让契明不得不小露出佩服的笑容:“我啊。。。在想我发生意外后,我妈在我和PS 5的病房外哭泣的情景。。。”
“但是你现在安然无恙,你妈也应该放心了!哪像PS 5。。。要是那天他早一点被人发现,也不会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大脑缺氧,到现在都还在昏迷。”
“我相信他会醒过来的!”契明忽然坚决地说:“我和他同房的那几晚,我常常听见他在昏迷的其间说梦话。一个不会醒过来的人,怎么可能有意志说话呢?”
“我看有可能是你迷迷糊糊,幻想是PS 5说话吧!”莛书走到柜台后的长凳上坐了下来,然后对依然靠在柜台的契明取笑到。
我怎么可能会迷迷糊糊的?契明非常肯定他所说的是事实。他每次醒来,都是因为药力散去,所以被疼痛折腾而醒。他和PS 5服的应该是同样的止痛药,因为他同时也会听见PS 5在那里呻吟着,昏迷还锁紧眉头,可见他所承受的痛苦有多大!
而契明在护士前来给他服药前的自我麻醉方法,就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周遭刺激感官的事物上,好象那旋转的吊扇,或者在窗外来回的身影、脚步声。不知道是不是文莱的医院没有人,还是他们住在医院的特别区,所以病房总是弥漫着一股幽静。就连外面的护士掉了针筒他也能在病房内听见,更何况是发现躺在他身边的PS 5嘴里发出的不是呻吟,而是模糊的呢喃?
起初契明只是把那些听得出是话语的呢喃当作是PS 5昏迷中的胡言乱语,可是过了几次,他渐渐发现PS 5总是说出同样的话,仿佛他昏迷中的梦境,正如坏了的影碟般,一直重复着同一幕画面。
“我找你找了很久了!”
“你在找谁?”契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
“你这是在干什么?”PS 5在梦境里显然没有听见契明的试问。
“我做了什么?”
“上一次。。。outfield没去。。。你生病了。。。”
这下子总让契明听出端倪!虽然PS 5的句子断断续续,但是他还是可以分辨他的话:“有你推荐我当PS,我怎么可以让你失望?” 契明随着第六感断然地引导PS 5继续说话。
“那你不要让我在Encik面前丢脸。。。”
PS 5的这句回应,证实了契明的理论:现在PS 5的梦境里出现的,就是他不久前弃契明而转而推荐去PS Course的志坚!
在这昏迷期间还梦见他,难道是PS 5在遇害之前。。。?契明虽然很想把矛头指向志坚,但他也知道他总不能空穴来风,凭空指控他。
虽然他在接下来的几天一直不断试探PS 5,然而PS 5还是受困在那段重播,来来去去也只是说出那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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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都觉得PS 5遇害,一定和史志坚有关!”契明一时说得激动,从原本坐在的柜台上跳了下来:“莛,你知道吗?我刚开始来11 SIR的时候,是PS 5那么照顾我,教我军事常识,教我怎么领导我的section,要我以后应该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出色的Platoon Sergeant。在这个部队里也只有他对我们这些晚辈那么教导有佳!”
“我了解你为PS 5遇害而感到心痛的心情。”莛书趋前握住契明的手,说:“这里每个人都清楚PS 5的为人,他是深得民心的一个好PS,谁都不想他遭受到什么不测。到现在我们还不可以确定他是不是自己跌落山坡,还是被人袭击,你认为志坚是凶手也只是猜测。依我看,你不应该太过执着。”
“但是。。。”
“颢从你和坚踏进11 SIR后就有告诉我你们的斗争,他是在一旁笑着说你们怎么隐瞒对方、欺骗对方,可是我却是带着伤心听着你们的故事。要不是为了争取PS的名义,你们可以成为多么好的一对兄弟!你们之间的友谊是整个11 SIR所羡慕的呀!可是你们却争个你死我活,到最后你换来了什么?你为了一个PS的头衔斗得失去一条腿,值得吗?”
莛书说着,竟让契明感觉到受伤的右脚开始疼了起来,不得不再次倚靠在柜台边缘,咀嚼着莛书刚刚的一番好心劝告。
“你知道吗?刚才你说到这件事和志坚有关的时候,你的眼神是多么地充满煞气!这不是真正的你,这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你!”
莛书临走前对他说的一句话,让契明只懂得愣在那儿。莛书好心劝告也只是她想要已经受到皮肉之苦的契明学会放开,她自己压根儿却想着PS 5遇害的疑团。相反的,她不觉得这整件事和志坚有关,因为从她对他们的了解,志坚和契明这两个入世未深的小子不会是萌杀机的人。最令她担忧的,是她最熟悉的宇颢。。。
“PS 5是不是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莛书自从在S1办公室里找到宇颢后,便一直追问,直到他们返回他的房间还是没有罢休。
“我的什么身份?我不就是一个armskoteman而已。”房门是关上了,但宇颢的防御心从未退去。
“一个armskoteman可以跑到HQ那里,还用laptop打字?”
“Chief Clerk是我的干妈,现在也没有什么公事要办,我跟她借一下电脑来用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宇颢开了橱柜后,指尖握着制服的纽扣,然后瞄了莛书一眼:“你再不离开,就要看到我没穿衣服的样子咯!”
“我在Brunei不是什么都看过了吗?”莛书的不以为然地回答立即在宇颢的脸上打一个‘X’。宇颢无奈于她,就一边拉下折好的袖子,一边走到床脚坐靠在那儿,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都说了,我什么都让你看过了,那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我真的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身份。还有,如果你怀疑我和PS 5的意外有关,那你就错了!”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因为我怀疑你和PS 5的意外有关,而是我怀疑你也和锦泉自杀的事件有关。我想听你亲口说说看,你到底在他们的不测之中扮演什么角色?”
原本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宇颢,不屑地‘呵!’了一声,然后摇头放开手,带着牵强的笑容说:“这个世界还真的奇怪!当你软弱的时候,别人就批评你不去争取自己的利益;当你态度强硬的时候,每个人就会在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把矛头指向你;就因为我敢站出来发表自己的想法,不代表我会不择手段去陷害别人!”
“你当时不也冷眼地看着明和坚自相残杀?你不也和SSGT Hong争个你死我活?”
“但是我没有出手伤害过任何人!”宇颢听了莛书的话,猛然站了起来说:“我自己的女朋友也从城墙上跳下来,我同时失去了我还未出世的孩子!若要真的逐一去算,这个军营里面发生的那么多事无不和我牵扯到关系。”
宇颢难得在其他人面前吐苦水,整个房间的氛围此时也变得尴尬。宇颢自觉表现得太委懦,便加了一句:“我相信的竞争,是为了达到成功的奋斗,而不是为了建设的毁灭!”
莛书不发一语,一脸无奈地看着他。她曾经看见宇颢在面对部队里的豺狼虎豹时的冷静执著,也看见他孱弱对待她的爱戴,但此时此刻,她却无法确定站在她面前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宇颢。当她回想起那天她和少哲前往CO办公室为宇颢求情的时候,CO提出宇颢有可能是总部派来的卧底的事,心里就更加矛盾。她当时拒绝相信CO的理论,因为她认为她非常相信自己所认识的宇颢!
然而在这对质的当儿,莛书豁然想起,要是宇颢真的刻意隐瞒他的身份,那他也有可能刻意掩饰他对她和少哲的真诚。也许。。。也许那天她拒绝CO的理论,是因为她不敢面对真正的宇颢,一个她从来都没认识过的宇颢,那个此时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坚决否认自己有其他身份的宇颢!
莛书静止地望着他,因为她已经陷入了这思绪的恶性循环。
“你到底是谁?”
显然的,一个江宇颢,从自己的观点、身旁的人的角度,和其他人的认识都有很大的差距。
“我就是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宇颢在回答的当儿,心里却想:你刚才不是说我全身上下都被你看过了吗?
那念头才刚刚闪过脑际,宇颢便愕然发现自己开始在乎莛书对他的看法!这几天他正为BG Ong设下的期限赶着完成他所要求的报告,忙得他不可开交,偏偏这时莛书出现,带出那么戏剧化的对白,让他感觉渐渐生疏的情绪再次涌现在心中。
“我看我们再这样说下去也没有头绪。你要是认为我有隐瞒你什么,我也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但是这些日子下来你所认识的我,是我没有掩饰的江宇颢!”说着,他便转身脱下上衣,连头也不回,暗示莛书离开。
我也不知道干爹几时才要结束这调查,在那天到来之前,我是不可能把我真正的身份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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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
“你发生了什么事?”宇颢一踏进房门,就对瘫在远处一个角落的志坚问道:“为什么你不听我的电话?”
志坚的房间,原本是和契明同住的那间房。自从他们从文莱回来后契明搬进3SGT俊纬空出来的床位后,便只有志坚他一个人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天气阴霾的关系,这间房似乎昏暗许多,志坚的身影就缩在窗口下,形成一道乌黑的影子,不仔细看,还很难从纷乱的房间找出他的影踪。
距离国葬也不过短短几天,但自从那晚和契明再次起冲突,发现Eason对他作出的猥亵行为,并知道自己无法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后,志坚便似乎人间蒸发。而宇颢几天下来天天进出总部办公室,忙得不可开交,几乎都忘了志坚。直到他写完报告,有时间透口气,才猛然想起他。
找至他房间并不难,但是要确认他的存在就不容易。锁紧的房门只能让宇颢在外头敲门空等待,从办公室来回找出房间的后备钥匙也要花上时间,门开了又不确定他是否人在里头。
还没开门的时候,走廊其实就可以嗅到一股臭酸味,仿佛隔壁的厕所好几天没人清洗一样。没想到门一打开,里面的恶臭便扑鼻而来,连平时面对困难都不皱眉的宇颢也不经意地退了一步。他目扫房间,本以为是空忙一场,偏偏在转身离开的时候从眼角看见志坚的身影,才跨步走到他身旁。
志坚不回应,就象一个漏气的充气娃娃,无神的双眸瞪着遥远的一方。他满脸的胡扎,全身上下就只穿着一条布满污渍的内裤,身上不是微微的油渍光泽,就是一道道的抓狠。落在床脚的浴巾应该是用力擦拭身体后愤怒扔下的后果。那散落一地的橱柜衣物就是那哭嚎泄愤的证据。而他这个窗口下的漏气的充气娃娃,应该就是自暴自弃的完结品。
“你这样做值得吗?为了一个无赖Eason把自己搞成这样?你爸爸看见了又会怎么想?”宇颢反问式的激将法,总算引来志坚的注意力,但他的眼神完全没有感激的迹象:
“你懂什么?我现在什么都不是,是个废人!我有毒瘾。。。我是不孝子。我身体里面不只流着吗啡,还不知道流着什么性病的病毒!”志坚说完便抓起那浴巾再度狠狠地往身上擦。
宇颢见状,用力和志坚拉扯:“你有没有性病,还要验过才知道!你的毒瘾只要下定决心一定能够戒掉!”宇颢总算把浴巾抢过来,仍到一边后抓住志坚劝道:“但是你这个不孝子如果不振作起来,就永远对不起你的爸爸!”
“你不要在这里说什么大道理!你还不是造成我见不到我爸爸最后一面的帮凶!你是在赎罪吗?江宇颢你也会后悔啊?”志坚又靠在墙壁,然后痴痴地笑。
宇颢没说什么,只是咬了牙根,然后站了起来,开始捡起地上的东西。志坚冷眼看着他帮他扫地、抹地,一件一件地把房间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宇颢临走前只是留下几句:“我能帮你打扫的也只是到这里。你要认为是我心虚想向你补偿我没话说。Armskote我是打算交给你打理,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让出来让你证明你的实力。”
[1] 新加坡俗语,福建话和英语的混合词,形容一个杯弓蛇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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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love it! Great 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