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乌云密布
OC大清早就宣布要为下一个星期的野外训练开始做全面的准备。他列出了士兵这一个星期的训练表,为的就是要让出时间来融合野外训练和《全国步操比赛》的准备工作。
整个部队的士气开始紧绷;志坚的思绪也无法安静片刻。
继上个星期五他目睹了宇颢可疑的行为后,他的脑子里就不停地蹦出许多问题。
他手中握的到底是什么文件?他只是翻开了前几页,那后面是否才是真正的机密文件;就像我当时偷取OC的文件一样?
那他又是上了谁的车?他认识了什么大官?难道就是那天来演说的BG Ong?因为志坚记得他们俩曾互相对望过。
这些问题缠着他一整个周末了,而他又十分想要向宇颢问个究竟,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昨天晚上士兵回营时也没有看见他,甚至到晚上熄灯时也不见他的踪影。而OC从早上就气势高昂地要每个人积极训练,早餐过后一刻也没放过他们,逼得整个连忙得晕头转向。
我在这里自寻烦恼,还不如去找宇颢问个究竟,说不定他还会愿意透露什么呢?
说也真巧,他们才刚踏出军营不久后竟然下起雨来。虽然雨势不大,但是却带着雷电,所以OC不得不暂时取消训练。志坚也不断地盘算如何找宇颢来探听消息。宇颢思想那么精锐,肯定能够看穿他的目的。但是最重要的,是要赢得他的信任,往后才能无往不利。
志坚踌躇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往枪库走去。
可是他一到达枪库,却见里面毫无动静,只留通风机那沉着的呼叫声。那双层开启式的粉红色铁门,上层是开得大大的,而下层虽然关闭,但是没有从里头闩上。
志坚从外头瞄过了枪库内部一眼,确定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后,便轻轻推开那下层的门,走到办公桌前。
枪库这地方是连里每个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熟悉:因为士兵们几乎每天都要来枪库取枪。
陌生:因为枪库是连里的禁地之一。但是进入枪库也不需要三头六臂或是拥有达官显要的地位,只是每次进出都得记录在《登入/登出簿》里。然而若没有要事,闲人都得免进。
士兵们,除了枪库的所有枪支进行大规模维修时而暂停运作,或OC特别吩咐当天无需取枪外,每天早晨都得止步于那由十五根一寸粗的铁条隔离的柜台,或那半吨重的钢铁闸门外等候签收自己的“老婆”。
每个排也只有一些受权的士兵才能进入枪库,协助把每个士兵的“老婆”从枪架上递到柜台或门口让他们签收。当然,也有不少士兵不想等候而擅自进入枪库提取自己的枪,像宇颢一样的管理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士兵靠的就是运气;若CSM恰巧到来,发现他们擅自进入枪库将会“重重有赏”。
因为依规矩进入枪库非常麻烦,不签名登记又会有被抓的危险,许多士兵没事也不会踏进枪库一步,顶多只是路过时从柜台窗口和管理员打个招呼,寒喧几句。
这么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关系由此产生。
志坚闲着没事,便随手从办公桌上捡起了一份文件。在兵营里,大大小小的文件多数是收在一种纸造的软皮文件夹。普通的文件都是收在这种带着青脊的褐色文件夹;机密的文件则收在粉红色的文件夹。当然,那些时常得翻开来寻找、加如入或抽掉部分页数的文件都放在硬壳的黑色文件夹里,只是这种文件夹较贵,所以分配时也比较严谨。
他翻开手中褐色的文件夹,里头是记载枪库里一些器材的编号。但是在短短的几页资料里,志坚不禁发现这小小的枪库里竟然收藏了那么多种器具。光是枪类就多达六种,还有各种维修及支援重型枪的器具、导航器材、通讯器材等,不让他赞同枪库守卫森严的重要性。
这面积还比连中仓库小的枪库,所储藏的器具价值,确实远远超过前者。
手中的文件志坚才翻不到几页,门口就传来了宇颢的声音。
“看来我还真的不能松懈。才离开一下子,就有3SGT来抓我了。”
宇颢缓缓走向办公桌,双眼四死盯着猛然转身的志坚。虽然说他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是宇颢突然的出现仍然让志坚感到一阵心慌。他仓促地把文件丢回桌子上,双手往后插进不存在的后裤袋。等到之前的一阵慌乱过去后,他思考了宇颢所说的话,才总算回答:“抓什么?”
“没有把枪库锁好就擅自离开——”宇颢举起他的手,比着“三”的手势。“——三支。”
志坚对宇颢的言辞感到些许困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做答。过了一阵尴尬的沉静后,他终于含糊地问:“怎么这样说呢?难道每个进来的人都是要抓你的痛脚吗?”
宇颢一直盯着他的脸,两撇关刀眉下的眼神直射入他的心坎里,让他全身不自在,连眼神该往何处放也不知道,只是不停地东张西望,心里暗地祈祷宇颢能够停止他的注视。
说也奇怪,宇颢这样地盯着他,竟让他体会到以前站在自己的父亲面前的那种感觉。也不是说他父亲已经不再这么做了,只是这一年他都没有回过家,时间一久,那曾经在他父亲能够让人毛骨耸然的眼神下心跳飙升、双手不知往哪里摆的慌张情绪,已经在他回忆中渐渐淡去。
如今宇颢这和他同龄的小伙子,竟然能够撩起他沉淀已久的失措感,更让志坚加深了他对这个人人皆知的CPL江的好奇心。
“两个星期前还有officer请我去吃饭的时候,都会有人来挑衅。如今每个人都在说老良胆敢在我之上安一个Eason,我又没有反击,一定是大势已去。你说,来找麻烦的人会比以前少吗?”
宇颢绕过志坚到办公桌后面,坐在他平时坐的椅子上。他靠在椅背上,双脚交叉,望着志坚似乎在等他说些什么。
志坚呆站在桌子的另一边,心里盘算着如何切入正题。
他轻轻地笑了几声,走到柜台前,又轻轻地用手指拍打柜台的桌面,说:“我看是你想太多,而不是来找麻烦的人变多了吧!我就没有这个打算。”
听见志坚这么一说,宇颢面无表情的脸列出一丝微笑。他把翘起来的脚放下,身子趋向前,双手放在桌面上,问:“那平时都尽量避开我的3SGT志坚,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志坚耸肩回答:“但是我听说CPL纪允今天请假,我又刚好没事做,所以顺道来看看这里需要什么帮忙的。”
“听起来还真的让人无法置信。”宇颢板着脸说,其实心底在极力抑制情绪,想:无事不登三宝殿。反正今天也闲来无事,就应酬你一下,看看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不把老良的ka kia放在眼里,我喜欢。” 宇颢站了起来,往火箭炮的架子走去。“反正我有事要办,那个Eason也不可能来帮我。我正想要把这些84MM送到workshop去,3SGT志坚你是combat fit的军人,应该可以帮我扛一扛吧?”
“扛是可以抗,但是我一次也能够抗一个,况且workshop在HQ,要爬两层楼。。。恐怕要走几趟。”志坚发现自己惹上了棘手的困难,却无奈不能拒绝,所以开始严肃地分析情况给宇颢听。
“哈哈!我们不需要亲自扛到workshop。Storeman,armskoteman大多都是跛手跛脚,所以每一个store都会有trolley的。”宇颢见志坚那么为难的样子,不禁讽刺笑道。
志坚见宇颢指着搁在枪库门后的手推车后,发现自己摆了一个乌龙,黝黑的脸颊都泛红了。他装作无所谓地把手推车推到枪库中央,摆放火箭炮的枪架旁,说:“好啦!我们可以开始了!”
能够目睹志坚闹笑话,娱乐一下他,宇颢也决定暂且饶过他。于是两人携手把四支火箭炮和一些步枪搬上手推车后,便把枪库锁上。两人沿着军舍旁的小路,往山坡上的军械室去。
道路就在军营的范围,道路的一边眺望陡坡下的围墙,围墙外只见浓密的树丛,从树冠望过去,还能够看见不远处万里石矿堆起来的碎石山。
宇颢和志坚则走在马路另一边的有盖行人道,行人道沿着军营里一座座钢骨水泥的庞然建筑蜿蜒而上,连接到军营的每一个角落,让士兵像现在一样,即使下雨也无需成为落汤鸡。
雨势已经转弱,像一条条的棉花丝挂满整个万里山,就连平时能够看得到的碎石山也被笼罩在一片迷朦之中。志坚主动推着一车笨重的枪,对在一旁看管的宇颢,不知该怎么开口为心中的疑问寻找答案。
“这条路说长不长,转眼就到HQ了。你再不抓紧机会说你想要说的话,恐怕将来就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宇颢四处张望的当儿,忽然说到。
又猜透我的心思!志坚几近惊叹地想。他抿了一下嘴,然后说:“你既然知道我想找你说话,难道你就猜不到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如果什么都能够轻易的猜透,那人生就没有什么乐趣了,不是吗?”宇颢跩跩地回说。他见志坚哑口无言,便继续理论道:“我不是说过来找我的人,大多都是来找麻烦的吗?不来找麻烦的人,都是找我说话,找我打听消息。你都说了,你不是来找我麻烦的,那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是你想知道的吧?”
“对啊!我在11 SIR的时间不多,所以很多事情都得靠你这个前辈来指点一下。”志坚豁出去,打算切入话题问:“我发现Bravo没有night training的时候,还是有很多night activity,就不知道是为什么?”
宇颢听了他的话便停下脚步,聚精会神地盯着眼前的志坚,想:这个志坚,还真的是一个不简单的人。
“这很奇怪吗?”宇颢装作没事地回应:“每个人在进来之前,都有自己的生活,尤其是我们这些年轻人,在外面的夜生活都是多姿多彩。虽然说那些men都已经进来了好几个月,但是在外面养成的习惯还是很难改掉。我想,这就是他们经常夜夜笙歌的理由。”
宇颢刚刚停下脚步的举动被志坚看在眼里,他更对宇颢之后的回应感到十分佩服:我问一套,你说的是另一套。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打发走!
“那你的夜生活又是什么?难道把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交给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就是你的习惯吗?”志坚长驱直入,针对上个周末晚上看见的情景,开始对宇颢拷问。
一阵冷风突然吹起,把雨水打在两人的身上。尤其是靠路旁走的宇颢,更是被喷得满脸雨水。外头风大雨大,宇颢心里也翻起思潮澎湃:他总算问起这件事了!果然不愧我所预料的,他对当晚的事情不是全然不知,反而是偷偷观察,暗自追踪!
宇颢虽然感叹志坚似乎猎犬一样地死咬着他的尾巴不放,在他背后侦查他的一举一动,可是他脸上不流露一点不耐烦的情绪,反而面不改色地说:
“你是一个聪明人,我想你能做出这样的指证一定是根据一些所看见,或所听见的事情。但是我很遗憾的告诉你,无论你看到或听到的,有关我秘密递送东西给任何人的事情,都是没根据的猜测。你的疑问,无非是空穴来风。”
“空穴来风,不怕传闻没有根据地散播,而是散播的传闻不是没有根据。”
两人已经走到了斜坡的顶端,拐个弯就是进入总部行政楼的入口。志坚在平地上停下,整理了推车上的枪支,语带玄机地回答宇颢。
跟在后头的宇颢,不禁握紧了拳头,打量眼前的瘦削青年。没想到年纪轻轻的他,想起东西来还那么细微入至。如今被他找到一个把柄,宇颢沉着盘算该如何走下一步的棋。
“你那么肯定不是空穴来风,那你还来找我浪费你的时间干什么?”宇颢仍然硬撑,不让志坚感觉自己占上风。
志坚嘴角微微地扬起,一手叉腰,一手靠在推车的把柄,说:“你都说了,什么都自己能搞得一清二楚,人生不就很没趣吗?”
他接着抚摸着推车的手把,若有所思地说:“那晚你把东西交给那个人的情景我都看见了,只是我还不敢肯定那个人的身份。”说着,他便和宇颢对视,脑子里得意地笑说:这下子还不将你一军?
宇颢顽强地回敬,即使风吹得他的刘海不停飘过他眼前,他仍然锐气不减地回望对方。
“你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又怎样?这件事根本都和你无关,我劝你还是少插手的比较好。要知道‘好奇害死猫’可不是说着玩的。”宇颢眉头稍微颤抖,苦口婆心地劝到。
经宇颢这么一说,志坚已经心里有了胜算。车子上的大官,是BG Ong,没错!宇颢没有承认,但也不否认。看来他打算攀宇颢的‘贵气’来提升自己的服役事业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
另一边厢,对着志坚的宇颢,冷眼地看见志坚不经意露出的胜利微笑,不禁心里燃气怒火。
冲着我打听树强的事,看来他是胸有成竹,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和这事件有关,才会来做软性的威胁!
宇颢的心思果然没错,志坚接着开宗明义地说:“看来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只可惜这么重要的秘密被我发现了。”
“你总算说出你的目的了!虽然你是新来的,但是你应该也听说我江宇颢不是一个容易受到威胁的人吧!”宇颢靠近志坚,把手也放在推车的手柄上,还紧紧地握住,让手臂上的筋从手背像裂开的冰块一样,往上蔓延。
“这怎么算是威胁呢?我看到的是互利的交易,我为你保守秘密,你为我护航当上PS,你我都不会吃亏。”志坚大笑地对宇颢说,并且把自己的手放在其手上,像是握手一样地挤了宇颢的手。强烈的风已经拍打得他们全身都是,雨点打在他们身上,好像许许多多的子弹孔,布满在橄榄绿的迷彩服上。
志坚和宇颢,一个极力说服一起合作,另一个倾力闪躲,周旋了好一段时间,终于正式面对面开战,全面维护自己的利益。
“原来想当上PS的不只是契明,看来你们兄弟俩还真的是臭味相投,野心一样大,不同的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宇颢把手抽掉,转身望向军营外的丛林,说:
“我有秘密要守,有我自己的理由,就像3SGT志坚你一样,想当PS,暗度陈仓,就连自己的父亲是COL的事也隐瞒自己的好兄弟。唔。。。如果要互利,你为我保守一个秘密,我也可以为你保守一个秘密。欸!应该是说,我替你保守那么久的秘密,你也是时候回报我了吧?”
宇颢歪着一边的嘴,绽放出火光十射的笑容,伴随着一个伶俐的转身,便对着脸色急速变暗的志坚,使出傲慢的反击。
“那哪算秘密?我只是没有必要就不说,根本没有刻意隐瞒。”志坚把自己父亲的事抛在脑后,是因为两人之间出现隔阂,而不是宇颢暗示的暗度陈仓,刻意隐瞒契明。被提及自己的疮疤,志坚顿时站不住阵脚,输了第一回合。
岂料宇颢没有回应,只以自己杀手锏的阴笑做第二轮的攻击,重申两人处境相等的立场,根本不能造成对宇颢任何的威胁。他接着取代志坚,双手紧握推车的手柄后,便准备进入总部。
面对局势忽然逆转,志坚徒然心生投降的念头,却又不想善罢甘休。思绪混乱间,又找到了拉拢宇颢的要点。
“就算你不屑我诚心靠拢你,你也该想一想自己一个人孤军作战的辛苦。更何况你现在不只是得应付你的宿敌,CSM,你还有新崛起的势力要抑制,不是吗?”
宇颢才稍走几步路,便被志坚的语论给吸引,于是回过头问:“你是指契明?”
志坚点了点头,解释:“他现在是Encik力捧的红人,交际手腕不比你逊色,是Encik的王牌。他也乐得有Encik这个靠山,顺着自己得宠就开始扩展他的势力范围。试想,连少哲他都有能力劝动参加NFC,有能力劝动Encik允许少哲参赛,那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的莛书,岂不是他的囊中物?”
志坚还想继续说,却被宇颢打断。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契明带来的威胁我绝对不容忽视,但也不一定说我就得像老良一样养个小鬼才能力挽狂澜。少哲有他参加NFC的理由,根本不算什么被契明控制,所以我还是一句话:我是不会帮你的。”
还以为志坚会说什么惊人的论调,没想到宇颢不费吹灰之力就推翻了。宇颢没趣地转身要离开,打算正式结束和志坚的周旋。
“难道你就任由契明在你眼前把莛书抢走?” 志坚千钧一发脱口而出。
宇颢停了下来,又展开另一轮的思考。他咬紧牙根,说:“无缘无故干嘛把莛书拉进来?契明要追莛书是他的意愿,而莛书接不接受他也是她的自由。如果你是想暗示我应该因为莛书而改变我的立场的话,那很抱歉,因为莛书的事,我无权插手。”
“就算是她因为你的不为所动而投入别人的怀抱?以前只有少哲,是你信得过,知道是莛书能够托付终身的好男人。现在有了契明,你敢承认你不在乎她到底会不会跟他在一起?” 志坚不肯放过最后让宇颢改变主意的机会,死命要宇颢当场作出决定。
“身为她的好朋友,我的确在乎莛书的未来。但以我认识的莛书来说,契明根本不足以劳驾我出马阻止。我看好少哲会是她最终选择的对象。”宇颢冷静地回答。
BG Ong、契明、莛书都无法让宇颢心动,志坚也只好自叹擒贼无效。他松懈了紧绷的心情,从之前挺胸对抗的姿态退下,打在他脸上的雨点让他显得格外憔悴。
志坚望着地上,点了点头,然后帮宇颢把推车推上进入大楼的舷梯。推完后,他再把推车交还给宇颢,说:“以我认识的契明,这倒也未必。但是如果你愿意冷眼看着莛书因得不到你的爱而选择和她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这次换他转身离开,准备回去军舍,但在他临走前,宇颢把他叫住,说:“今天谢谢你来帮我把枪送到这里,你的心意我领了。虽然平时都有允在帮我,但是以我在armskote的经验,独自打理这个地方还绰绰有余。我们互利的交易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你有你的section要管,我有我的枪要顾,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也许会好一些。”
宇颢的言下之意,志坚是听到心坎里去了。可是志坚仍然打从心里认为他们迟早有一天能够合作。他对宇颢点头示意后,便黯然地离开。
宇颢凝望志坚的背影从行人道上消失,心中整理着志坚所说的话。虽然志坚是为了激他而把他和莛书纠缠不清的关系给搬了出来,志坚也让他发现他们之间正因为他毫无表示而一拖再拖,导致少哲只能一直默默守侯,无法和莛书进一步发展。
也因为如此,突然来了一个契明瞎搅和,让他们之间更是解不断,理还乱。身为少哲的好朋友,他的确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妨碍了他的去路,而且还加深了他的困扰。身为莛书爱慕的对象,他也辜负了她的期望,让她一直空等待。
宇颢!他想。你竟然还得要一个比你还年轻的小伙子来把自己的麻烦给点出来!
工作室里只有少哲单独一个人。他的同事,不是放假,就是出营把无法自修的枪送到外面的军械修理室,顺道把之前送去维修的枪支取回。少哲因为答应了宇颢,等他把Bravo的枪送来维修,所以留下来看管军械室。
“怎么样,你自己一个人当家,是不是等我离开后就关门休息?”宇颢把送来的火箭炮和来福枪摆到军械室里的枪架时,打趣地问。
“哪里那么好?你这些枪是搬来爽的咩?你们下个礼拜要去outfield,我们要检查整个unit的枪,想偷懒也不可以!”少哲提着文件,负责确保宇颢送来的枪的编号和他的记录符合。
可是宇颢精锐的眼睛,在搬运枪支的时候看见少哲办公桌后的抽屉柜上摆了一只玩具熊,于是便豁然健步走过去,拿起玩具熊,说:“还说没有?这不是9点那出韩剧里面,男主角给女主角的定情之物吗?这很贵的耶!你不可能买给自己爽的吧?一定是等一下要送给别人!”
“喂!你的手刚碰过枪,很油!”少哲心急地把玩具熊抢过去,然后神经兮兮地把它收在抽屉里。
“哇!那么紧张。。。也对,这只熊要特地从韩国订购,坐飞机来的。唔。。。莛不是这最近吵着要吗?”宇颢挑起一边的眉毛,试探性地问少哲。他早就看穿玩具熊背后的故事,只是想看少哲紧张失措的样子,所以故意不把话摊开来说。
少哲为人老实,所有情绪和思想都轻易表露于面,而他现在则满脸通红的,毫无头绪地翻着手中的文件,直到听见宇颢提起莛书,才凭空想了一个理由,解释说:“对啊!是莛要我帮她买的。我的朋友刚从韩国旅行回来,所以我托他帮我买回来。”
“是吗?”宇颢十分配合地装作惊讶,然后掏出手机,说:“Teddy bear都来了,应该叫莛来拿!我好想看她抓住那只bear兴奋乱跳的模样!”
宇颢说毕便按下手机的按钮,而少哲经不起宇颢的挑衅,立刻伸手阻止他。宇颢却假疯,把握住手机的手伸到少哲碰不到的距离,睁大双眼扮天真地问:“怎么了?为什么不要我打给她?她要是知道你故意不通知她,会很生气的。。。”
“好啦!好啦!我骗你的啦!”少哲总算投降,从实招来:“是我自己想要买给莛的。。。”
少哲说到句子的尾端,声音就fade掉,尴尬地四处张望。宇颢则表面看他看得非常逗趣,心里却是有说不出的沉重。他把手机收起来,然后搭着少哲的肩,说: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也是时候采取更积极的行动了!刚进来的那些spec,一定有一半会开始像苍蝇一样地缠住莛,说不定其中一个真的能够打动她的心,到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少哲端详宇颢牵强的笑容,心里不禁感叹道:那些乳臭未干的小伙子,哪里比得上你呢?我要是能取代你在莛心里一半的位置就好了!
都说少哲的脸时常背叛他内心的想法,就恰巧宇颢瞄到少哲当下的表情,自然反应地从他身边弹开,举起食指指责,道:“你不要给我那个表情!你明知道我心里装不下其他人,你这样很没礼貌!”
“对啊!你心里装不下其他人,莛的心里也装不下其他人。我现在所做的,虽然不能打动莛的心,但也是因为我心里也无法装下其他人,所以才一直做下去。”少哲靠坐在桌子,不禁感慨说到。
宇颢跟着坐在少哲的身边,说:“她没有接受你,不代表她会拒绝你。只要你现在加把劲,不让别人捷足先登,你一定还有机会的。”
“你是在说你company的那个spec吧?听说他很凶,一天到晚都去signal store,莛也一直打电话给我抱怨。”少哲低着头,拨弄衬衫的衣角,黯然说道。
宇颢见少哲有点沮丧,打算用点激将法来激发他的战斗力:“不只吧!契明还说得动你来Bravo做NFC的Commander,可见他有多厉害。”
“冤枉啊!我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我也没想到你的Encik竟然会答应。这次算我莫名其妙给自己找麻烦了。”少哲说得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超出他控制范围一样。然而宇颢却能感受到他语气中带点不安的情绪,好像有什么话卡在喉咙似的。
“不只是你。你要知道,契明要你参加NFC是别有用心,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想要知己知彼,顺便看紧你,注意你对莛任何的举动。而且,我敢肯定莛她也看出这一点。所以我敢打包票,莛会找我们其中一个来兴师问罪。”
宇颢边说边往橱柜走去,并以为少哲没有注意到,鬼鬼祟祟地把他之前藏起来的泰迪熊给拿出来。怎知少哲一下子跑到他身边,用力地打了宇颢的手,并把那毛茸茸的心肝宝贝给夺回来。
少哲瞪了宇颢一眼,然后说:“你的赌注无效,因为莛早就来找我念了一个小时了。你准备等她去拜访你吧!”
“她都找你问清楚了,又关我什么事?”宇颢仍然对那玩具熊虎视眈眈,却怎么也闪避不了少哲的眼光,想偷偷抚摸也没辙。
少哲听了宇颢的说话后,便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回答:“我跟她说我做决定之前,有和你讨论过,而你也没有反对,我才答应契明的。”
“你有没有搞错?这整件事我只是第三者,我是无辜的!”宇颢完全忘了泰迪熊的诱惑,好像中了邪一样地在少哲面前手舞足蹈:“你好啊!我把你当兄弟看待,你竟然这样sabo我。”
“歹势啦!”少哲满脸歉意地说道:“我也是不想莛一直在我面前念,所以才这样说的。但是我也没说错,你确实跟我说我答不答应也无所谓。”
“那是因为我没有料到老良会想捧契明嘛!”宇颢稍微冷静下来,说:“唔。。。也好啦!这样你在莛的眼里可以保持美好的形象,坏人就让我做好了。”
宇颢接着不发一语的,只是把剩下的枪给扛到枪架上。少哲也配合地把枪支点算清楚后,两人便一同吃午餐去。
早晨的雨,随高高升起的太阳稍纵即逝。在CO的命令下,整个部队立即出发到兵营后山,弥补早上错过的训练,这样就能够在周末前如期完成训练,为来临的野地演习做准备。
管理仓库的步兵师,3SGT Jeremy,把仓库管理员,连同那些因病无法参与训练的士兵都带出去做后勤支援。纪允请了三天的假,要到星期四才回营,整个Bravo只剩下宇颢和COS。偏偏他们之间也不怎么熟络,话不投机,而难得军舍里清静得很,枪库也没有什么事急着去办,宇颢也就偷个闲,回房享受私人空间。
回到房里,他先试着阅读,却因为内容沉闷,加上刚吃饱饭,所以不出稍久便昏昏欲睡。他总算把持不住,放下书本,脱了衣服便倒头大睡。
说也奇怪,昨天才刚下了一整天的雨,直至早晨都还细雨绵绵。转眼午后又变得闷热,天气的反复也让人无法消受。
宇颢最怕热,所以选定了一张吊扇下的床作为他永久栖身之地。但无奈天气有时热得连风扇也吹不走一身的火气,就算像其他士兵一样打赤膊睡觉也未必能够让宇颢不睡出一身汗来。
或许宇颢这几天累过头了,因为他昏睡不久,忘了锁上的房门便轻轻开启,而他却毫无察觉到。
房门只是半开着,门后的人便探头进来。那人先是转头回望走廊,所以便露出脑勺后的马尾。接着一双明亮的眼眸子溜出门角,再来是一只修长的脚。不一会儿工夫,莛书那娇小的身子便站在门前。
她瞄过了整间房,确定只有宇颢在房里便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上。把门锁上后,她便慢慢地溜到宇颢的床边。
宇颢的床位,就在门的对角。他选择那床位的歪理是,若有不速之客在他忘了锁门时溜了进来,也得走一段路才能到他的床位。在这期间,他必定能够察觉到来者的存在,及时醒来探个究竟。莛书和少哲总是笑他多心,他却不以为然,坚持自己的点子还不错。
可笑的是这已经不是莛书第一次趁他熟睡时溜进他的房间了。也不是宇颢不谨慎,老是忘记锁门,只是她早已配了一对钥匙,随时都能进入他的房间。而她身为女生,脚步都比连里任何一个大剌剌的士兵来得轻,所以好多时候宇颢都是在她溜进来好久后才发现她的存在。
今天也没什么不同。
穿着制服,踩着厚重靴子的莛书像往常一样,一溜进房里就坐在宇颢隔壁床位看着他熟睡的样子。
宇颢这个人,醒着和睡着就是两个样。平时的他总是酷酷的,老是爱给那一脸傲气逼人的样。就算每次和军阶比他高的人对质也不动声色,满怀自信都写在脸上。虽然很臭屁,却是惹人喜欢。
当他认真思考的时候,那眉头深锁,咬着牙根的样子又让人着迷。或者是他扛着几支枪到少哲的工作室的时候,那两鬓淌着汗,吃力撑住不让枪掉落在地上,那富有责任感的型也让她难以忘怀。
还有当他跌入思念茜如的深渊时,那深情望着远方的双眸,时而闪着泪光,好不让人想要扑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好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而熟睡的宇颢,进入了梦乡也把所有烦恼、责任和心机留在真实的世界。他脸上不再流露那些面对世人的表情,就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进入梦幻境界的喜悦,时不时也露出小小的微笑。
这个好像小孩子的宇颢,最让人疼惜。
可是莛书今天来找宇颢的目的,并不是要看他睡觉的样子。事实上,她多希望一踏进门时就看见认真研读书籍的宇颢,因为。。。因为她想要从他的口中证实他支持少哲参加NFC的决定。
莛书望着沉睡的宇颢,随着他缓慢却稳健的呼吸数着。宇颢把一只手放在肚脐上,因为他说“漏风”的肚脐会让他起来后拉肚子。那手也随着呼吸起伏,还时不时搓揉一下那高低起伏的腹肌。
宇颢胸前的银色项链,就像他胸口和肩膀上的点滴汗珠一样,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那简简单单的项链没有坠子,是宇颢的心肝宝贝。他说这就是他对母亲唯一的回忆。经过这些年,他都不记得他母亲长什么样子,所以得靠这条项链相认了。
而宇颢全身上下除了那条项链,就只是穿着一条四角裤了。那条四角裤还是莛书送的;她当时给了宇颢和少哲一人一件。
少哲的是印在粉红底的香蕉图案,而宇颢现在穿的这件黑色内裤则是印上了鲜红的草莓图样。送给他们时,莛书还坚持要他们穿上去秀给她看。两个大男生仅穿着一条鲜艳四角裤走秀的样子,还真的很滑稽,逗得莛书笑不拢嘴!
想起这些往事,莛书脸上顿时飘过了一丝幸福的烟缕。可是她的思绪又跳回去她之前的烦恼,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开始喃喃自语。
“早上,我想允请假,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所以就抽空找你聊天。”
她说着,便从床角坐到宇颢床边的地上,开始用指尖沿着宇颢另一只歇在身旁的手,从手指往肩膀画出一条无形的线。
“是啊,我是听到你和志坚的对话。我就跟在你们后面。我知道志坚想要投靠你,但是被你拒绝了。我知道他要你对付契明,你也拒绝了。他也把我的事搬出来想要你出手。。。你也拒绝了。”
沉默的瞬间,莛书的眼睛似乎闪了泪光。窗外传来一辆卡车轰隆驶过兵营前的大路的声音,宇颢被吵得稍有动静,却又很快进入熟睡状态。
“一直以来,你都把我推给少哲。你说他对我是认真的,而且又诚实、可靠,可是我就是对他没感觉。他。。。他就像是我的哥哥一样,是让我向往的一个人物,不是爱慕的对象。少哲——他不像你。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却总是视而不见,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本来多了一个契明我还以为会让你着急,怎么知道你还是无动于衷。
我本来还以为你对于感情的事过于木纳,但是早上听见你对志坚说的话后,我才不得不相信我在你心中就是沾不上一点边。颢,我知道你还是忘不了茜如,但是我愿意等你,等到她在你心里的阴影不再像当初一样深刻。我只是不要你老是把我推给别人,又对我忽冷忽热的。你们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么比女人还麻烦?”
莛书说得差一点儿就哭了,可是她还是忍住泪水,用呼吸来调适情绪。
她的指尖已经从宇颢的肩头画过他的胸口,直到他的腰。宇颢怕痒,所以当她的手指摸到他的腰间时,竟把他吓醒。他微微地跳了起来,刚开始时眼神还闪烁不定。等到他确定自己已不在梦乡时,便随意望了房间一遍。
怎知当他从窗口扫过去他右手边时,竟然看见莛书的头歇在他床辱上,不禁又吓了一跳。他闭上眼睛,吸了一口气,以浓浓的懒音,埋怨道:“原来是你‘咕叽’我啊!你的头在那边,好像没有身体的鬼一样在看着我,吓死我了。”
宇颢把被拉到腰间,顺着就坐了起来。莛书也从地上坐到他的身边,背靠在床头,说:“你几时相信鬼啦?”
宇颢把手挎过莛书的头,轻轻地搂住她,同时也用手指点了点莛书的头,笑着回答:“从你开始溜进我的房间看我睡觉的那一天。怎么啦?你有心事要找我谈?”
莛书这时感到宇颢身体靠得那么近,却又感觉非常遥远。怎么他老是喜欢近距离的肢体接触,却又不曾将心剖开让她了解呢?他身上散发出重重的刚睡醒的味道,麻麻的,甜甜的,让她好想扑过去牢牢地把他抱紧。
宇颢看着莛书等待回答,后者也因为整理思绪而不知觉地深情回望。宇颢竖起眉毛,想要指引莛书把心事说出来。岂料莛书却毅然决定实行心里所想的,一股气地靠向宇颢,并把双手伸过他的身子,紧紧地抱住他。
宇颢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示也给吓呆了,顿时感到措手不及。
她是怎么了?是不是刚刚在store受了气,想找人依靠?
宇颢试问莛书不果,后者却用脸搓揉宇颢的胸膛,尝试从他身上寻找温暖,而且还轻轻地亲了他一下。宇颢虽然惊讶于她的表现,却又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地加重握着莛书胳膊的力道。
莛书微热的脸贴在他胸前,每一次呼吸,都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在他的胸口上。每一次呼吸,都转变成微微的电波迅速地从他的胸口传遍他全身。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他也不自觉地加快他自己的呼吸频率。而消散不去的热气,也顺势膨胀,全身的血液也逐渐沸腾。
可是莛书却不止于此。她的手,也从之前的紧紧拥抱换成感性的抚摸,从他的背转移到他的腹部,企图撩起他深藏在心坎里的欲望。她的手指一圈一圈地绕着他的肚脐搔着,好象绕出了小小的龙卷风往他的肚子里打转。
宇颢无法招架这一袭又一袭的欲望诱惑;他的世界这个时候已经天昏地暗,毫无理性可言,滚热的血气两头冲。当他感觉到莛书想进一步引诱他时,便猛然决议阻止这段感性攻击,一把抓起了那刚刚伸进他裤头的手,同时也顺着力道把莛书推开,自己跳出床来。
宇颢尴尬地向着窗户,一手靠着窗,同时低着头惊慌地问身后的莛书到底在想什么。后者却反问他,并要他说出为何不阻止少哲参加步操比赛。
“我还想问你在想什么。你明知道契明找少哲参与NFC一定别有所图,为什么你没有阻止少哲呢?难道你看不出来少哲是冲着契明,要让契明知难而退,所以才答应参加NFC吗?”
宇颢因为刚才的一时激动,到现在脑袋还是有点混乱,没有办法真正理解莛书的意思,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这又和刚才的事有什么关联?”
他沉默了一阵子,等待之前的激动心情消去后才转身回答莛书。
“你知道为什么少哲这么喜欢他现在这份工作吗?他觉得就算因为自己的伤势而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军人,他在幕后支援那些冲锋陷阵的士兵也一样能够完成自己的这份理想。可是他这样每天在一堆枪里面不停地寻找毛病,到最后眼中所看见的也只有自己身上的瑕疵。他身边的人越是成功、越是完美,他心里面看到的残缺就更加耀眼,而他就越是想要躲在军营某个角落里的workshop。
对,我承认不阻止他参加NFC不是让他走出workshop的最好办法,但是只要能够让他出来晒一晒太阳,带领一群小兵感受一下当初sign on的动力,我就不信他会不原意为自己的事业再做一次的冲刺。
至于那个契明,我们就不必担心了。谁都知道你和少哲有多么要好;他对你的心意整个11 SIR都了解。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契明只是白费心机罢了。”
宇颢虽然敷衍地笑了一声,却不自觉地把手藏到背后搓揉,连眼神也不敢和莛书对上。
莛书回以犀利的眼神盯着宇颢,过了好一阵子才移到床脚靠宇颢近一点,然后跪在床上说:
“我想自欺欺人的是你吧!看不见未来的是你,何必把少哲拖下水呢?你眼中只在乎过去那些已经不存在的回忆,根本没有看见在身边守护你的人。”
“你不要提这些不相关的事!”被揭露疮疤的宇颢,顿时又乱了分寸,低声地念道。
莛书认真地望着宇颢,等看他还有什么反应。可是宇颢继续避开她的眼神,默默地盯着床脚下的地上。
这一段沉默长得让人受不了,于是莛书接着说:“我看你真的是白目到连早上我在armoury外面听见你和志坚说的话也不知道。”
宇颢总算把注意力转向莛书身上,表情中却带着一丝惊讶。莛书不在乎宇颢错愕的眼神,下床走到宇颢的面前,贴近他问:“志坚问你的话,我现在就再问一次:你难道忍心看我成为两个我不爱的男人之间的战利品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莛书逼着他做出答案,慌乱的宇颢却被靠得贴肤的莛书身上的气味给扰乱思绪。似乎莛书不只用尖锐的眼神逼着他回答,连她身上也散发出摄人的气息,紧紧地掐住宇颢的脖子不放。莛书早上洗澡用过的洗发水的茉莉芬芳也充斥着他们之间的氛围,取代了宝贵的氧气。
这种种攻势竟让平时镇定若闲的宇颢顿时脑子无法理清思绪,混乱中只轻轻地说出 “茜如”两个字。
当那两个字脱口而出后,宇颢就突然感到一阵悸动涌上心头。他哽咽了一下,转身避开莛书的视线,沉默不语。
莛书听见这两个字也大概明白宇颢内心里的挣扎。她其实也不奢望宇颢一时间能够跨越心理障碍接受她,但是她还是想要得到一种保证,保证她守候这份爱的后果就是她要的结局。
如今面对一个还是不敢面对失去茜如的男人,莛书也顿时手无对策。就是这种不知未来去向的情形,让她丧失所有面对一切困难的信心。
她要一个肯定,她要知道宇颢是否在忘记茜如以后就会找她。
莛书脸上露出牵强的微笑,望着房间的另一个角落吸一口气,说:“我真傻!原来一直从gun barrel看这世界的人是我!明明有两个条件那么好的人在等我,我却死心眼地去等另一个不爱我的男人。该我走出我的signal store了!”
莛书在宇颢背后踌躇了一下,最后往房门走去。到了房中央,她又转过身,说:“我本来找你,是想了解你在armskote的状况,没想到却扯到别的话题。。。”莛书沉默了片刻,接着说:“我要的是一个勇敢的男人,肯为我付出的男人。我这就去找少哲他们,要他们凭NFC证明他们的诚意。谁赢得这场比赛就是赢得我的芳心!”
莛书这么孤注一掷,利用反心理战术,希望的就是能够激起宇颢对她的感情——就像他要少哲凭步操比赛重拾信心一样——能够找到接受莛书的勇气。至少她这样计划,还能够给予彼此更多时间来作出决定,面对可能突发的状况。
莛书健步离去,宇颢也只是失了魂一样望着房门静静关上。
女人,在需要的时候也会耍点手段。一招借尸还魂对付善于攻于心计的宇颢会有多管用,也只有时间能够证明了。
“我有一种预感,我今天会遇到开心的事!”契明脱下钢盔,拖着厚重的脚步,对并肩的志坚说。
两人正同其他士兵,沿着从军营后门,穿越广场,延伸到部队军舍的路上,结束一天的训练。他们穿着迷彩制服,袖子拉到手腕,腰间穿戴一排能够拿来装手榴弹、弹膛等饰物的口戴,看起来就像厚厚的腰带。口袋由两条尼龙带悬挂在肩膀上,沿着带子也挂了如手电筒的配备。这整套像附在士兵身上的青色网状配备就叫做Webbing。
Webbing讲究要调适到贴身,才不会上场奔跑时轻易摆动,阻碍行动。然而许多士兵刚开始接触这件陌生的战用配备时,都会不小心把带子扣得太紧,导致其他人笑话,让这件物品有‘男性内衣’的别称。
志坚不以为意,只是安静地低着头向前迈步。早晨的潮湿已经被几个钟头的太阳给驱走,之前湿漉漉的地,现在也只剩下几潭水,零落地布满他眼前的路。
契明用手肘碰了一下志坚,问:“怎么啦?累啊?你平时都没那么weak的,是不是生病了?”
“哦。。。是啊,有点累。”志坚敷衍地回答。
志坚虽然没有契明一样受到爱情的滋润,但是平时都身强体健的他,哪有那么容易累的呢?
此时他正回想和宇颢早上的对话,苦恼着无法成功靠拢宇颢的计划。撇开所有的理论不说,他打从心底感觉到宇颢绝对会对他有帮助,无论是背后的靠山还是手上的势力,就算是受到紊良再三的击挫也能毫发无损。
一辆小型卡车从他们的身边经过,志坚不经意地看见车上坐着莛书,便推了契明一把,说:“你的开心事来了。”
契明随着志坚的指引找到莛书的芳踪,口里不禁念到:“莛书姐姐!”
契明接着就像飞蛾一样,随着灯火般的卡车追赶过去。可怜的志坚,明明想要趁训练过后去冲个冷水澡,休个息,竟然被契明硬拉着跑到通讯库。
莛书一下车便往车侧镜照,查看自己的马尾是否还扎得紧,制服是否整齐。就在这时,她从镜子的倒影看见契明带着阳光般的笑容,从不远处跑过来。她本来还嫌契明缠人,却想起刚才出营前对宇颢说的话,霎时就露出同样灿烂的微笑迎接契明。
“刚training回来吗?”契明一靠近,莛书便关心问道。
有了莛书的慰问,契明更是兴奋倍加。他跟随莛书绕到卡车的后座,傻乎乎地笑说:“对啊!你呢?刚刚去了哪里?”
“我啊!。。我刚去Ayer Rajah Camp把上个礼拜send去servicing的signal sets拿回来。”莛书一边解释,一边把卡车后座的隔板解开,放下,以便把储藏在后座的通讯器材给搬出来。
契明非常热心地帮莛书一把,并坚持和志坚帮她把器材扛进通讯库里。他二话不说,脱下了webbing,便动手搬运。在一旁观看的莛书没有拒绝,反而被契明的热忱感动,心中浮现一阵温暖。
契明负责从车上把器材交给车外的志坚,后者则把器材放在等候的手推车上。虽然他满是不甘的情绪,却仍然摆出乐此不疲的态度,和契明有说有笑的,把搬运这些重重的器材弄得好像很轻松一样。
我到底在干什么,尽是帮他拍每个人的马屁?志坚心中无奈自责到。
搬运不久,志坚竟然在转身摆放器材的时候,看见通讯库外站着一个身穿素绿连身制服,手提一个褐色纸袋的男子。他仔细地观察后发现,站在那里的就是少哲。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志坚在回头接过契明传过来的器材时,对其使了个眼色,把他的主意引到少哲身上。契明发现少哲的存在后便愣了一会,让原本也没有注意到少哲的莛书也往通讯库的方向看去。
莛书见到少哲在场,细长的唇角不时微微上扬:也好,两个人都在,省得我要把话重复说一遍。
少哲靠近时,志坚故意提高声量讽刺地说:“哇!明,不只是你才会跟着你的莛书姐姐跑来哦!”
“我以为莛在signal store,结果在里面等了一个钟头。” 少哲依旧潇洒地保持微笑,显然对志坚的说话不为所动。反倒是契明,原本因为志坚为他造势而感到意气风发,却因为少哲这么呛声,整个人都好像漏气一样。
“我不是在电话中叫你先回去了吗?”莛书双手叉腰,半指责地对少哲说。莛书和少哲就在车尾面对面站着,刚放下器材的志坚也在他们身边面面相觑。志坚看出少哲有意要和莛书独处,却碍于契明他们在场,潇洒的笑容底下稍显僵硬一些。
“既然你都等了那么久了,那要你过来帮忙扛一下东西不算太苛刻吧?”契明总算打破僵局,想要补回被少哲更为贴心的举动比下去的劣势,反客为主。
没想到少哲毅然答应,并豁然地爬上卡车同契明把器材传给志坚。这眼前的一幕逗得莛书眼角闪着愉悦,还不停扭转手中的笔。
少哲和契明争相把器材传给狼狈应付两人的志坚,一股方刚的活力掩盖了两人私底下的僵持不下,气氛就犹如台风登陆前的闷热天气。谁料这时从转角出现的,竟是宇颢!
宇颢一出现,全场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志坚暗自惊叹戏码越来越离谱,契明恨不得在他克星面前消失,少哲则好奇宇颢不打cue的出现,而唯一面带笑容的莛书则不慌不忙地过去和宇颢打招呼。
总算把你骗来了,这下还不让你吓一跳!
宇颢才从墙角出来,就见到有如一家亲的场面,少哲和新劲敌契明合作下货,平时低调躲在暗处的志坚竟然也肯付出劳力,而独立主义强烈的莛书则旁观三名汉子为她出力。
更惹人毛的是,宇颢是应莛书的简讯,说人手不够搬运器材,才移驾到此!
“你是要我来亲眼证实你新交的三个男朋友吗?”宇颢对着莛书,稍微带点不耐烦地口吻问道。他轻轻瞥过莛书身后的三个人,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才咬了牙根,后悔一时流露被牵动情绪的痕迹。
想要装做不在乎刚才对你说的话,还要再加把劲!莛书心里OS后,便说:“堂堂一个男子汉就该有风度一点;我也没有预料到会有其他人来帮我。”
莛书这么一说,宇颢也很难找理由离开,于是他双手插口袋,郁闷地靠在附近的一根柱子旁,说:“我这个人什么都不会,最厉害的就是袖手旁观。”
“随你!”莛书不加理会,立刻便要求继续下货。
器材不多,很快就装满推车。莛书指示通讯库的助手把器材运回通讯库内整理,然后便掏出纸巾,递到少哲和契明面前,说:“辛苦你们了!”
时一阵微风撩起莛书落在脸颊的刘海,仿佛掀起了舞台剧幕,展露了一道甜美如清澈小溪的笑容和娇艳迷人的双眸。
在一旁看不惯的宇颢从莛书手中抽出两张纸巾,分别塞到少哲和契明的嘴巴,不是滋味地说:“用不着这样吧!”
说也正巧,他转头张望的当儿,便看见少哲放下的纸袋。他下意识地伸手把纸带拾起,好奇地窥探后,眼神忽然精神起来。他抑制不住嘴角漂浮起来,一时兴奋地对少哲说:“你总算把它带来了!”
说毕,宇颢便把袋子里的物件掏出来,并在莛书面前摇晃他早上在少哲的工作室里看见的玩具熊。
莛书一见到玩具熊便像小女生似的尖叫起来,抓起玩具熊便满是欢喜地欣赏、拥抱。少哲见莛书被逗得那么开心,脸上也露出安慰的笑容。
宇颢趁机煽风点火,道:“这是阿哲特地托人从韩国带来送你的呢!他知道你多么喜欢,所以费尽心思得到!”
宇颢说着,不时还偷偷瞄了契明眼红的样子。
真糟糕!又被少哲将一军!契明无奈想到。
在一旁观察的志坚则暗自感叹宇颢掌握人心的实力:刚刚莛书才占上风,逼得宇颢乖乖就范,现在他却轻易地让莛书卸下心防,控制了莛书跟契明的情绪。高招!
“看来,女孩子的心还真容易打动哦!”志坚语带双关,明明是对着契明安慰道,却又偷偷瞥向宇颢。
怎料接收到讯息的人却是莛书,志坚一言惊醒梦中人,让莛书想起本来是要向宇颢出气。于是莛书便对少哲欢欣说道:“阿哲,谢谢你了。你和颢之间,还是你比较体贴。”
少哲不知所然,只对莛书的赞赏中意。而在一旁暗自慌乱的契明则瞪大双眼,恨不得站在莛书面前的就是他!
契明很快就如愿以偿,因为莛书也转身对他说:“今天真谢谢你主动来帮忙,要不然我还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你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一个男生。”
少哲和契明两个大男生顿时都在大太阳底下溶化,也只有宇颢一个人看得很不是滋味。在一旁观看现场直播的志坚,幸灾乐祸的心情更是不在话下,想必是全场感觉最凉快的唯一一个人!
“其实我有话想跟你们说。”莛书抓紧时机,对那两个摇着尾巴的男生说:“你们对我的心意我不是不知道。而你们两个条件和诚意都不分上下,我实在不懂得取舍。”
“所以我决定要你们借NFC这个机会来证明你们的实力,以及对我的诚意。比赛结束后,谁获得NFC的肯定,或取得CO的赞赏,就算通过考验,我就跟谁在一起。你们说,怎样?”
莛书这时的话对他们两个来说,简直是像蚂蚁找到蜜糖一样,两人都鬼迷心窍,唯一的反应也只有“是!”和“好!”,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莛书的条件。
宇颢则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插嘴问:“你不是认真的吧?自己的终生幸福哪里可以拿来做赌注?”
算你还有一点良心!莛书在回答宇颢之前想到:“我一直都傻傻地等待一个人,希望他能有天接受我;那何尝不是一个赌注?反正上一场赌注我已经认输了,现在由我坐庄,收取获益我一定有份。”
莛书语气坚定,就有如围绕在他们之间的氛围一样,存在着一股沉着的压迫力。一样沉着的宇颢,则轻轻地抿嘴,深深的吸一口气,脑子里全是一万个不理解。
下午才刚对我说那些暧昧的话,现在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是我看走眼,还是莛书你,被我逼疯了?
“幸福不在于富,而在于心灵上的满足。你如果认为这样就是你得到幸福的方式,我也只能献上我最深的祝福。”宇颢最终连一点反击的意念都没有,只是落下这句肺腑之言。
宇颢说完,便留下其他四个人,自己独自回到房间。